阿征听到大少奶奶的声音,仰起头。
他没敢立时回应,怯生生的目光又投向小林将军。
阮凌微看着阿征已然渗血的额头,和干涸起皮的唇角,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把头上的血擦擦,起来回话吧。”
阮凌微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要说阿征在林一诺那里的错,无非就是没有真的迷晕自己罢了,这能算错吗?
不过林一诺的脾气,应是最不能忍受背叛自己之人吧。
“谢大少奶奶。”
阿征俯身言谢,却不敢起身,仍旧规规矩矩跪着。
林一诺没有看向自己的暗卫,他正盯着小微帕子上的绣花。
女子的手帕岂能随便给人的?
阮凌微一不留神,手中的帕子便被林一诺抽了过去,胡乱揣进怀里。
她不禁觉得好笑,那不就是一块儿布吗?
给人家用用也不行。
哪儿有这么“护食”的呀。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待会儿要是在将军房中晕过去了,我可没力气扶你。”
阮凌微打趣道。
她见阿征的眼神始终瑟缩地看向林一诺,只得又道:“别看了,他也得听我的。”
林一诺没有说话,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阿征这才再次叩谢,单手撑着地,缓了片刻,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阮凌微见这主仆俩似乎有话要说,自觉走到桌前倒茶去了。
屋内安安静静。
直到阮凌微端着茶盏,神情疑惑地走回到小林将军身边。
“怎么不说话?你俩不会就一直这么僵在这里吧。”
林一诺抬头,语气软软的,“我等着你给我倒水喝呢。”
好好好,喝不上我倒的茶,你就说不出话来是吧。
阮凌微没忍住白了林一诺一眼。
她这杯茶其实真是给阿征倒的,这孩子应该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谁曾想还是被一诺给截胡了。
林一诺慢悠悠品了口茶,上下打量着阿征。
这是他身边,最优秀的暗卫。
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是如影随形的存在。
但却在一次自己布置的秘密任务中,选择了同他完全相反的做法。
即便阿征的选择,未必就是错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一诺盯着阿征,缓缓开口。
小林将军要干嘛?
阮凌微只从这一句话里,就感受到了阿征平日所承受的压力。
她自己和林一诺嘻嘻哈哈久了,都快忘了“活阎王”的本来面目了。
刚站起来没一会儿的阿征,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将军!将军和属下说过,永远以大少奶奶的利益为先,要把大少奶奶的安危看得和将军您的性命同样重要。所以……所以属下擅自做主……把蒙汗药换成了酸梅粉……给了您。”
“酸梅粉?”
林一诺回想着当时小微的表情,好像却似吃到了极酸之物。
但若只是酸梅粉,微微服下后为什么会晕过去?
见着小林将军凝眉看着自己,阮凌微开口解释道:“这孩子连我也瞒着,我提前服下的是蒙汗药的解药,那是以毒攻毒的药。所以没有了蒙汗药,解药亦会让人昏死过去,只是程度不深。”
阮凌微稍微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小林将军会对他的私人暗卫,有如此嘱托。
林一诺听完则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小微的身子应是无碍的。
“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一诺问道。
小微唤阿征名字的语气,透着些许亲切。
“你说还是我说?”
阮凌微含着笑意,对着阿征道。
阿征一瞬间面红耳赤,头低得紧紧贴在胸前。
阮凌微见状,轻轻拍了下林一诺的肩膀:
“我呢,有一日在后院的菜地里,发现一个陌生的脚印。咱们院儿的鞋底子,都是杏儿采买的,又在我的指导下改良过,和寻常的鞋底子花纹不同。”
阮凌微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在小林将军身边走来走去,“稀奇的脚印,看尺寸还是男子的,我自然要注意起来,万一是什么坏人呢?”
“还好,下一次,我和石头他们守株待兔,没多久就在午饭的时候抓到了他的身影,小小一只,轻盈得跟猫儿似的,要不是那日不知是谁,浇菜地的水比平时多了些,还留不下脚印呢。”
林一诺悄悄抿了抿唇。
该死,水浇多了。
应该是他干的。
但此刻这不是重点,他不能主动承认。
“单就这一点,你也该罚,暗卫行动还能留下痕迹。”
林一诺摆着架势训斥了阿征一句。
阿征连连认错,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阮凌微捏了下小林将军的肩,“好啦,阿征也不是故意的,我见他没什么正经吃食,小厨房的饭菜,还会偷摸给他留一份呢。”
“对了,阿征还教了我一招半式的,尤其是如何不用腰使劲儿,而搬动重物。”
阮凌微继续说道。
搬动重物?
林一诺微微侧身,握住了小微的手,面露疑惑。
“咋啦,你就是那个重物啊!要不然你以为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是如何轻轻松松把你从床上和轮椅间挪来挪去的。”
阮凌微的解释让林一诺羞得面色通红。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小微的手。
阮凌微朝小林将军眨眨眼,回握住了他的手。
“罢了,你也算有功,这次的事,我不会怪罪你,你只记住一条,从此往后,要把大少奶奶的性命,看得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林一诺对着阿征郑重其事道。
“一诺……”
阮凌微心下有些感动,其实她家一诺不必做到这种程度的。
“退下吧,我还需要休息,你也自去找个地方躲躲懒,会有人接替你的。”
林一诺又道。
他话中没有挑明的,是梧桐处的人。
正如他的小厮与暗卫相互不通气一样,梧桐处的人和自己的暗卫,亦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从林府大门回到自己小院儿的这一路,林一诺明显感觉到有人暗中注视着自己。
他趁小微不注意的时候,撇了片枯叶出去,也不知道打没打中。
后来才想起,这有可能是他老爹安排的暗卫。
魏氏院中。
“快,快去请大夫!要最好的!!”
魏氏的声音焦急无比。
“大夫人,这是外伤,需要立时止血,大少奶奶颇通医理,不如先让她来瞧瞧?”
李嬷嬷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