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年,就干脆安排大家先聚个餐。请了厨子来,再把曹氏、郑红绫以及肖乙、游德旺和新招募的少男少女都请过来,吃个团圆饭,倒也别出心裁,气氛热烈。
席上,曹夫人自认长辈,张罗年轻人的餐食,里里外外,像半个主人。
王宝珠自然就留意到了这位徐娘半老、风情万种的夫人,心里有些冷,不过面上还是对她粲然微笑。
郑红绫坐在王宝珠旁边,看了眼王宝珠。
“好漂亮的姐姐呀。你是他老婆?”
这女孩说话极为无礼,但能坐到主桌上,还在王宝珠隔壁,显然在陈吉发心中地位很高。王宝珠搞不清底细,于是笑道:
“妹妹也很好看呀,五官端正,很有英气。”
“嗨,莫要夸俺好看,说俺能打才是正经。”
“呀,你还是个能打架的?女孩子会武艺的可不多见。”
“那是,要不他为啥捡俺回来养?要不是看他对母亲还算客气,谁愿意跟着他?”
“你是他捡回来的?”
“啊……是这样……”
郑红绫没啥心眼子,或者说,她不屑于耍心眼子,直接就把来龙去脉同王宝珠讲了。
其实这姑娘十分聪明,但看事情太透,又有种混不吝的性子,所以像个假小子,十分的洒脱。
王宝珠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家伙,自然几句话就套出了她的底细,心中给她定位,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你呢?来干啥的?还带着丫鬟呢。”
郑红绫对着鸢儿吹口哨,那模样就真的像个小子。鸢儿有些气,拿筷子作势要打她。
“哈,你倒是挺有意思的。奴是他小妾,过来照顾他,想陪他去北京赶考。”
“那多半不成。”郑红绫笑起来,勾着嘴唇的样子像个痞子,“名单定了,俺得去,还有两个管事,剩下就是几个保镖。”
“啊?你要去吗?可为啥他不带奴?”
郑红绫耸耸肩,神色复杂,面带鄙夷的看了眼陈吉发,嗤笑一声。
“谁知道怎么想的?男人嘛,都那个死样!”
王宝珠把这个话听进去了,心里琢磨着怎么能让陈吉发将自己带在身边。
陈吉发忙着到处敬酒,在这桌的时间短,王宝珠也没听他说几句话。等好不容易宴席散了,陈吉发又去安顿那些工人,同吴婷几个人交代事情。
王宝珠在这里不太熟,于是拉着郑红绫,想要给陈吉发准备些甜汤。
“这事情你可问对人了,往日都是俺娘在伺候。”
王宝珠立刻警惕起来:“你娘伺候奴家相公?!”
“诶,你别想歪了。就是当个厨娘用的意思。走吧,俺带你去厨房看看。”
王宝珠哪里是真的要去洗手作羹汤?她不过是想借个由头去粘着陈吉发罢了。
不过,郑红绫如此热情,倒是减少了她对曹氏的些许警惕。只是那曹氏颇具风韵,让她不得不多留心。
王宝珠琢磨着如何与陈吉发亲近的时候,后者正在与增援力量并南京本地人马开会。
因为南京这边现在主要是本地人在管,他们人口熟悉,而且有自己的利益地盘,增援力量刚来,不能简单粗暴的去接管工作。
这和后世所有单位都讨厌空降领导是一个道理。本土派系辛苦耕耘,指望的便是出人头地,刚刚有了起色,就走马换人,安排老板亲戚,其实不妥。
“合作社是把江夏作为根据地的,因此,发展巩固当地的基层农会,是主要任务。在南京,却不能这样做。”
“哥,你说就行,我们听你的。”
陈吉民这次来,就是想跟着陈吉发出人头地的,因此最为激动期待。
而陈吉发也的确有好好培养这个堂弟的打算,毕竟,在古代社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是时代所造就的,创业初期,就是身边的亲人、兄弟最好用。
“我马上要去北京赶考,之后南京的总负责人,就是陈吉民。”
陈吉民听了这话很高兴,果然如他所料,哥哥让他和小雨来,定然是要将这里的产业交给他们打理的。
“不过,吉民没有参与管理的经验,目前还在读书,因此,初期可能主要的经历就是学习,需要大家的支持帮助,尤其需要南京本地的诸位支持帮助。”
肖乙和游德旺连忙点头: “公子说的是,我等定会全力帮助二公子。”
“往后,南京这边以工商业发展为主,而且,合作社在这里只建立商会、学会、镖会,主要是与各大商行合作,简单说,就是赚银子是第一要务。”
众人点头称明白,陈吉发又接着说道:
“人事上做些许调整。石头以后跟着你吉民哥,南京这里你跟我跑了两个月,人头都熟悉吧?”
“啊?认得些人,都是门子书童啥的……”
“认得就行,明天你就拿着拜帖,带着你吉民哥去拜门。也不求见着主人,主要是将消息送到。”
“好嘞,不过是不是要备点拜礼?”
“这种事情以后问吉民,他要学着做事。”
陈吉民红着脸点点头:“那石头以后多带我。”
“南京这边因为迎来送往的事情多,陈吉民可能主要跑外线,内部管理方面,我觉得曹夫人这段时间跟着在书房整理资料,每每能提出不少好的建议,对各方面的文件也都熟悉,看您能不能来当这个秘书长?”
“秘书长?”曹夫人笑道,“这是个什么职司?奴跟着您,原只为庇护红绫,没有别的想法。”
“您有这个能力的。就是相当于商会总管事之类的职务,我个人称之为秘书。”
秘书这个词后世要到民国时期才会有,现在没听说过也是正常。陈吉发做了个简单的类比,曹夫人笑着犹豫片刻,总算是点了点头。
“吉民往后,内事问曹夫人,外事问石头。她们两个平时跟我,一个熟悉书房里的公务,一个熟悉南京的人头,正好给你做参谋。”
“谢谢哥。”
“陈小雨。”
“在呢哥!”
陈小雨听到点她名字,立刻跳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出门做事,当初也不清楚为啥哥哥非要让她来,等到了这里,与当地接触,很快就知道了,这边实在是养了太多的女工,收留了太多的女童。
“吉民是个男人,咱们合作社南京分会收了太多的女工和女童。往后,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可这么大摊子,我有点怕……”
“不用紧张,都是慢慢学。当初为啥让你学认字?就是等着这一天。而且,现在你知道妇好、无盐这些人的名字了吧?”
“知道了,原来哥哥一早就打这个主意。”
“对,你往后就明白了,女孩子有自己的事业,像男人那样活着,有多么难得。”
“好吧……,可娘还指着你给我找个南京的公子哥……”
“哈哈,这个可以有。没问题的,南京这边诗会多,你名声起来了,自然有人邀请你。不过,我觉得那都是外在的,等南京这边的生意做起来,自然有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与你接触。”
“哥哥总是有这么多大道理讲……”
“嗯,所以,你和吉民一样,主要是学,做事其次。”
“好吧,听你的就是了。”
“以后,相当于陈吉民是总管事,陈小雨是女工总管,中间的总协调,就是曹夫人。清楚了吧?”
几个人纷纷应了,陈吉发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是部门的分工。吴小姐主要是负责纺织和成衣业务。你有经验,有能力,这方面不愁。但南京这边,我们主要是和苏州、淞江的布商合作,很多官面上的关系,需要陈吉民去打理。可能您就要受点累,做后台的工作,不能像原先江夏那样自在。”
“应该的,若没有您,奴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吴婷这样说着,心里想,你这浑人,总算是清楚了一回。若是真让她出去跑客户,那可真叫做浑到家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南京这边你主要是代管,这边也聘了本地的织娘来,将她们带出师,就可以回江夏忙自己的事情了。”
“南京这边的市场要不与江夏就做两个品牌好了,互不影响。江夏做些大众的、普通的布料,这边做些精细的。虽然都是商会的,但各负其责,自负盈亏,也能激励这边的人做事。”
“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同吉民商议着做,有困难写信同我说。”
吴婷应下这个差事,陈吉发转向苏茂林。
“苏茂林小叔叔负责组织带来的匠人,把染坊、纺织场的技术维护做起来。研发方面,肖大匠、游大匠各负其责,南京这边暂时不考虑设置研究院,各行业的技术,由各行业自己的管理。”
三人点头称是,这样安排,就少了很多麻烦,主要是古代匠人之间的技术壁垒森严,大家都不愿意共享。
“李六,你是愿意留在南京当镖会分会的老大,还是愿意跟着我去北京?”
李六是个傻大个子,平日里跟着徐成洛在街上打架的游手,自从跟了陈吉发,日子好过了,地位提高了,现在就当陈吉发是老大,死心塌地的很。
“当然是跟着您!四少说了,咱们这些兄弟就跟着您就完了。”
“嗯,那行。不过南京这边总要有个人管。你有没有合适的推荐?”
李六转身,朝外围站着的一名壮汉喊道:
“麻子!你的好运来了!”
那人上前拱手,武士打扮,身形壮硕挺拔,满脸的瘢痕,似乎是天花所致。
“吉发哥哥,这人也是江夏城坊,练家子出身,当过编外的勇壮,也是咱们那片有名能打的好手。四少跟您之后就叫他来帮忙,这次来南京,便带着给您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