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近日很迷茫。
他觉得娘子对自己太热络了。
就在昨日,娘子竟给他做了身新衣裳,十分合体。
以至他穿着新衣裳进屋时,总觉得自家主子阴恻恻的。
可是不对啊,主子还瞎着,怎么看得见这身衣裳?
“大人,是京中近况,哥哥递来的。”
石青与哥哥是双生子,原本一道来的琼州,后来娘子找到了,哥哥就回京做线人去了。
石青知道,上次,主子将在外成婚的消息递回国公府,就是为了尽早软化家里的态度,不至于带人回去时两边起争执。
“我给您念?”
“不必,放下吧。”
“是。”
石青正为娘子不在屋里松一口气,谢云章则暗暗打量这个跟了自己五年的心腹。
当初跟瘦猴儿似的。
如今看看,倒真有几分眉清目秀。
“属下告退。”
谢云章取来信笺,刚撕去漆印,便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屋门被推开。
“欸?你在屋里呢。”
面前的女子一改病容,笑起来顾盼神飞,石青甫一对上人,又想到这两日她的举动,霎时低下头行礼。
“娘子。”
谢云章看见,她煞有介事地往屋里瞥一眼。
随后纤细玉指抵到唇边,示意石青噤声。
石青也往屋里瞥一眼,心虚都写在脸上。
闻蝉动作静悄悄的,拿了桌上的点心,捧到石青面前。
石青亦不敢出声,忙摆摆手,她又往前递了几分。
二人年纪相仿,这一幕瞧着,倒是“意趣横生”。
石青实在不肯接,闻蝉竟捻起一块,作势要喂他。
“杳杳。”
外间两人一顿。
石青吓得落荒而逃,闻蝉则将那点心,送进了自己嘴里。
“公子。”
她说近几日闷得慌,方才叫陆英陪着,去山脚下走了走。
“方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呀,”她将点心又放回桌上,语调无辜,“有些饿了,吃了块点心。”
“端过来,给我尝尝。”
闻蝉刚抽开的手又落下回去,规规矩矩端到人面前。
两相对望。
谢云章坐在床沿,闻蝉立在他身前。
笑了笑,纤长的眼睫轻眨。
谢云章还是开口:“你在门边,和石青?”
“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男人别开眼笑一声,“败给你了。”
将她手里的点心接过来放到一边,谢云章将人拉过来,抱坐到腿上。
“什么时候发觉的?”
“发觉什么?”闻蝉却明知故问,“发觉公子身边的小侍卫,也颇有几分姿色?”
男人在她腰侧重重捏一把。
闻蝉便在他腿上躲藏起来,可怎么躲都在他怀里。
最后闹得气喘吁吁,才不得不扯住人衣襟。
“我还没问公子呢,装着眼盲骗我作甚?当初还说什么看不好了,害我担心好一阵!”
面对她的指责,谢云章的确难以启齿。
已然复明的眼底深邃幽黑,垂下来睨着她,便叫她心口跳得更快。
“公子说不出口吧。”
闻蝉却非要揭他的底,“毕竟这扮柔弱假称病,西子捧心妍态更胜的把戏,多是后宅妇人取宠用的。”
“我真是没料到,公子竟纡尊降贵……唔!”
话说一半,脸颊被人掐住了。
闻蝉被迫微张着唇,狠狠抬起眼瞪那近在咫尺的男人。
“伶牙俐齿。”
谢云章俯下来,凑近她唇畔,“杳杳这张嘴,还是亲起来更叫人喜欢。”
话音低下去,他顺势侵入,顺当无比。
闻蝉力气不及他,却睁大着眼,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脸颊都泛粉,掌心的热意都升上来了,还是不肯闭上眼沉沦。
谢云章最后都笑一声,鼻尖抵着她喘息。
“你总是这样,”闻蝉气息亦不稳,“每次说不过我,你就不让我说。”
她和离前是这样,和离后还是这样。
一说到什么不想听的,便用自己的嘴来堵她的嘴。
闻蝉今日偏不放过他,“公子在想什么?”
“觉得一路上装着眼瞎,我就离不开你,会乖乖跟你回上京去了?”
谢云章无奈,微微退开几分,对上她薄红的一双眼。
“既知晓,还说出来作甚。”
“我偏说我偏说!若叫手下人知道,公子竟一路装瞎来博女人同情,我看公子往后还如何服众!”
谢云章抿一抿唇。
垂下眼帘,淡声道:“房中情趣,谁敢置喙?”
“什么房中……”
“更何况,我只博杳杳的关切。”
“关切?”
闻蝉忽然勾下他颈项,同他紧紧贴在一起,“我都要担心死了。”
她难得如此黏人,就在几日前,她还认真问自己,能不能先分开一段时日。
谢云章抚过她脊背,沉思着,最终还是开口。
“真心关切我,便跟我回去。”
怀中温软的身躯一僵,臂弯自他颈边落下,面上尽是犹豫。
“杳杳,这么多年,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谢云章却不肯放过这时机,“你的屋里我维持着原样,一分都未动过,若你……不想那么快改嫁,我也可以等一等。”
他又退了一步。
闻蝉知道,回了上京就是他的地盘,他未必愿意等太久。
但此刻既然愿意抛出誓言,便也有三分真心。
她低下眼,眸底心绪被笼下,像是在犹豫。
“公子容我想想。”
于谢云章而言,她不拒绝,已是当下最好的结果。
抱人在怀里又亲昵一番,他才愿意松手。
手边榻上落了一封信笺,是刚刚石青送进来,上京的消息。
闻蝉红着脸说要出去透气,谢云章应了,终于将信纸展开。
娶妻的消息已经传入国公府,主母不肯认这无名无姓的儿媳,还特意提到齐婉贞,要他最多将人安置在外头,回来还是与齐家女成婚。
谢云章看完,将信纸烧了。
长辈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也不过叫人提前有个准备。
那齐家女他不会娶,家中若不认他的杳杳,他自会想办法。
于同僚之中关系密切的,寻一户认作义女,再娶进来,自然便能堵长辈的口。
至于和离的事……
也不难遮掩。
闻蝉踏出屋外,贴上身后门板,便换了副神情。
看来谢云章暂时信了她,以为她愿意先回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