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弟弟怎么一样!别拿他出来说事!”
白之华深吸几口气,勉强控制住怒容,语气也变得温和。
“雁飞,你既做了姐姐,既受了度雪山庄这么多年培养,也是时候回报了。”
“你是知道你弟弟的情况的。他自幼体弱,不能习武,将来偌大的度雪山庄,又能交给谁呢?爹不找一条后路,我们白家的未来该怎么办?”
听着父亲推心置腹的劝说,白雁飞的内心却一片凄凉。
这么多年,寒来暑往,自己不敢有丝毫懈怠,努力习得一身武艺。到头来,在父亲心里,自己仍然没有资格扛起度雪山庄,只能做弟弟前程的垫脚石。
“二少奶奶,这是夫人找来的教习嬷嬷。”
婢女的话打断了白雁飞的思绪。她偷偷擦去滑落脸颊的泪水。
抬眼望去,两位神色严厉的中年女子正打量着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绰约的丫鬟。
“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说了,二少奶奶自幼出身民间,举止言行,多有不足。”侍女的神情虽恭敬,但语气却隐含不屑,“特地延请两位嬷嬷,来教导二奶奶规矩,务求能早日,有京中贵女们的一二分娴雅。”
白雁飞闻言,登时大怒:“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我自问行得正,坐得直,是哪处规矩不合她心意了?”
其中一个嬷嬷重重地咳嗽一声,语带训诫:“二奶奶这里的规矩就错了!”
“贵女们讲究行动优美,语言文雅,怎可露出这般拍案而起、柳眉倒竖的表情。另外,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是夫人的命令,二奶奶没有置喙的余地。”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这是夫人赐给二爷的丫鬟紫鹊。老奴说句心直口快的话,这些规矩,连咱们府里的丫鬟都知道。”
白雁飞气极反笑:“这么说,贵女们都是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大声说话的木头人了?”
“原来世家大族的规矩,是这样的,我倒是受教了。”
看到她的态度有所松动,那位嬷嬷继续摆出教训的架势。她不得花夫人喜欢,自己自然得替夫人多说几句。
“正是这个理儿。二奶奶长于乡间,少了母亲教导,自是应该多聆听夫人的教诲。”
“啪!”
白雁飞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她习武之人,手劲儿极大,嬷嬷的脸顿时肿得老高,就连槽牙都被打落了两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母亲!”
习惯了快意恩仇,白雁飞实在不屑于这些后宅的弯弯绕儿。若不是想到父亲让她忍耐,这个老妇,就不止是挨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二奶奶好大的脾气。你打了奴才事小,伤了夫人的体面是真。”
嬷嬷捂住隐隐作痛的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阴骘。
不一会儿,花夫人和秦氏便闻讯而来。
看到嬷嬷脸上鲜红的巴掌印,秦氏吃惊地捂住了嘴:“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谁敢给你吃巴掌啊。”
她抬高了音调,状似关切,却透出幸灾乐祸。
自己这个新妯娌,可真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啊。
“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能好好伺候二少奶奶,才惹了她厌烦。”
此刻的嬷嬷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反而作出低声下气的委屈模样:“只是愧对了夫人的命令,奴才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啊。”
众人看着她跪坐在地上,捂脸哭泣,又看向站在一旁,犹自生气的白雁飞。心里顿时勾勒出一副,武艺高强的少奶奶,因不服长辈管教,而对教习嬷嬷大打出手的剧情。
“好啊!好啊!”花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竟不知,我们花家迎了一尊大佛进来。我倒要请圣上评评理,哪有儿媳不服婆婆,当众打脸的事儿。”
白雁飞有些困惑,她并不知道这些世族的规矩。在她看来,是那个老妇出言不逊在先,自己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怎么又扯上了孝道伦理。
“娘。”她想了想还是开口,“事情不是这样的。”
“哦?这个巴掌印还红着呢,弟妹怎么就开始狡辩了。”秦氏打断了她的自辩,“娘都被你气成这样了,要我说,你还是赶快认错,”
“我何错之有?”她指着秦氏的鼻子,面有怒容,“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说是我的错!”
看到她咄咄逼人的样子,秦氏不由得倒退几步,向花夫人说道:“娘,在您的面前,她都敢这样嚣张。焉知人后,是不是......”
花夫人想到了自己正在恢复的儿子。这个女人举止粗野,动不动就仗着武功动手,谁知道她在背后会不会对铭儿也这般。
有了傅明若的前车之鉴之后,她实在是怕极了江湖女子,不如借着今日之事,闹出去才好。
于是,花夫人连忙捂住心口,顺势躺在秦氏的怀里:“你,你好啊!你竟然敢对婆母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在场的众人立刻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白雁飞几乎要被眼前人的无耻给气笑。
她不是没见过无赖,打一顿,自然就能教会他们做人。
但她没想到,这些自诩上流的贵族人家,也会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种颠倒黑白的构陷。可偏偏,自己拿她没办法。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我不动手,岂不是白担了这个虚名儿。”
白雁飞一步步走近花夫人,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样子,又感到无趣起来。
自己学了这么多年武功,就是为了在后宅,跟她们逞勇斗狠吗?傅明若之前过的,难道就是这种生活吗?
难怪她那日,对花家没有一点留恋之情,甚至还跟花铭刀剑相向。
此刻的她,无比后悔,没有听进傅明若的话,早点跳出这个火坑。
“住手!”
一道虚弱的男声喝止住白雁飞的动作。在紫鹊的搀扶下,花铭从内室缓缓走出来。
他的脸,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惨白。由于卧床已久,身形显得异常消瘦,脸颊也深深地凹陷进去,衬得眼睛极为凸出,仿佛从棺材中跑出来的骷髅。
自从花铭清醒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乍然见到他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从前意气风发的二少爷,连路边的酒鬼,都比他有生机。
“你,居然......敢对,母亲,动手......”短短的一句话,他喘了好久的粗气才说完。
“我,我要......休了......你。”
自从白雁飞嫁过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花铭不是察觉不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是羞涩,还是淡淡的厌弃和鄙夷。
他纵然是个残废,她白雁飞,又怎么不算高攀了自己。
听到休妻,花夫人的脸僵硬了一瞬。她只想拿捏这个儿媳,不是真的想休了她。她毕竟学过功夫,身体底子好,她还盼着能抱上大胖孙子呢。
白雁飞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她还记得父亲的叮嘱。自己必须做好花家的媳妇,才能在皇上面前,为度雪山庄赢得几分谅解。
于是,她咬紧后槽牙,憋出一句服软的话:“夫君只怕是误会了,我哪里有这个意思。”
“既然......你还想,做花家的儿媳......”
花铭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配上他毫无血色的脸,如同恶鬼。
“那就......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