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幼时读书甚好,颇有他父亲的风范,行事稳妥,容颜也俊美。可惜他家出事的时候,自己还小,没帮得了他什么。
后来又随着父亲去镇守边疆,没顾得上他。
待自己回了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这个幼时同窗。没想到,他没能继续读书,反而跟了一个师傅练了武,无事会跟人走一趟镖,闲了也会去书店里买些书看看。
自己当即就把他召到麾下,让他入了自己的李家军。自己总觉得,这样一个人,只要花上些时间和精力,总会长成一个像他父亲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助力。
自己自小跟他相处,知他心性,况且哪怕没能继续读书了,被人赶出原本的华丽府邸了,他也依旧没有自我放弃,自暴自弃,反而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事,好好地活了下来,这份心性,便非常人可比。是个带兵打仗的好苗子。
“自然是要一起给处理了。”
柳湘莲放下手中的酒杯,似乎风轻云淡地说道。
李玉枫知道因他祖母,叔父一家,他失去了多少,又受了多少罪,这样的官家子弟沦落到现在这样地步,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他没有说什么他们可是你的亲戚,跟你有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的亲祖母、亲叔叔之类的混账话。
这世界上,血缘确实是最常见的一个联结纽带,通常也是最为可靠的。但是凡事都没有一定之说。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亲生父母对亲生子女虐待,亲戚亲族之间为了利益互相残杀,屡见不鲜,真到了亲族亲戚亲人对你不仁的时候,自己没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要求别人必须原谅,必须以德报怨呢。
常理本就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若是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呢?
柳兄目前虽然看着风轻云淡的样子,可他心里到底有多么痛是自己无法想象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实是如此。
“玉枫,不会连你也要跟我讲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吧?”
柳湘连把目光从桌案上抬起来,认真地看着李玉枫问道。
“怎么会呢?做了错事的人本就要受到报应。这世界上,本就不是所有不公平、不正义都会被矫正,不是所有的错误都会被惩罚,不是所有做了错事的人都会被惩戒,不是所有坏人都会得到报应。
若是起码在你这里,正义可以得到伸张,做过错事、犯了错的人付出了代价,那我是相当开心的。”
“他们这样欺负你一个没了父亲的孩子,欺负你母亲没有娘家依仗倚靠,也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可以帮她来揍他们这群烂人。”
“他们这样欺负你一个没了父亲的孩子,欺负你母亲没有娘家依仗倚靠,也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可以帮她来揍他们这群烂人,便做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情,有什么恶果都是应该的。
亲人亲族本应该是给予家人温暖和保护的,这样的人对家人施加毒手,更加不容原谅。尤其是欺负不懂事的小孩子和没有靠山的遗孀,更是人品恶劣至极。
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碍于你一直没跟我说,我便忍着。”
“玉枫,谢谢你...”
柳湘莲眼底有些湿润,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还好,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挚友,不仅不嫌弃自己已经不是世家子了,还给了自己一份可以自行拼搏前程的工作。如今,还要替自己报仇。
柳湘莲只觉得胸中郁结的那高耸的层层块垒都像是被一股强力的清泉给冲刷开了一样。
“也不是我不想收拾他们,只不过,我母亲性子终究是太软了,从前是我父亲护着她,没了我父亲,她只知道固守着她那些愚蠢的善良,说什么他们是我的血亲,不能做什么的。
他娘的,那些混蛋血亲把我赶出我自己家的时候,想过我是他们的血亲吗?
那个混蛋老太太,想过我是她大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吗?
那个在我爸爸的保护下,才活下来的叔叔,和我那蛇蝎一般黑了心的叔母一起算计我和我母亲的家产的时候,想过我是他们的侄子吗?”
“可是我母亲就是那性子,我也跟她吵了很多次了,横竖她身子不好,我总是有机会做这事的。
现下她已经去世了,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报这个仇了。”
柳湘莲喝下酒杯里透明的白酒,语气怆然地说道。
“我也知道,你心里很痛苦。
你母亲此事之后,几乎都把所有的不满情绪和压力都发泄到了你身上,你还能顶住这些,好好的活下来,实在是不容易。”
“虽说不该说你的长辈,可又不是所有的长辈的做法都是对的,很多时候,有些长辈都是不值得尊敬的。
像你母亲这样所谓善良的人,耳根子又软,又没有自己的主见,在你叔父那一家没良心的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一个好拿捏的对象罢了。”
“受苦的是谁?
还不是你,还不是她自己。
她这种善良根本就是用错了对方,用错了对象。可以说得上是迂腐愚蠢了。”
玉枫说道。
“最痛苦的是,看到她这种错误的做法,错误的想法,我好好跟她讲了很多次,试图跟她讲通,可是都以失败而告终。
她不仅听不进去我的温和劝说,甚至还非得逼着我和她一样想,一样做。非得让我对坏人也好,对一群已经伤害我们不浅的家人善良。
简直是谬论。可笑至极。”
柳湘莲到现在提到这些,还是会有一股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
玉枫执起白瓷酒壶,又在柳湘莲面前的酒杯里给他斟上了一杯酒。
清浅的白酒缓缓的流入酒杯。
“我陪你喝一杯。”
玉枫给湘莲倒完酒之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完这顿酒,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等你回来了,这些腌臜人都会消失的。你家的祖宅我也会帮你拿回来的。凡是参与到这件事的人,一个也不会好过。”
李玉枫拍着柳湘莲的肩膀,一口喝下所有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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