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的上空,响雷一个接一个地劈下来,黑暗的天空时不时划过蚯蚓般丑陋的闪电,极为吓人,却没有雨点。
趁着无人注意,门口那排宫女之中,其中一个低声道:“公主高烧多日,太医已经开药医治,为何现在还不醒来?”
“公主是皇后的掌上明珠,如果公主不醒来,所有伺候的人,只怕都得死......”另一个宫女颤抖着说。
“太医已经在诊治了,公主吉人天相,一定能醒来。”有一个宫女脸色发白,在自我安慰。
“如果不能醒转,我们是不是陪葬?”
没有人回答她,沉默代表着答案。
“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这个宫女痛苦地说。
便在此时,一个姑姑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估计太急了,连脚上的绣花鞋都蹭掉了。
她面无血色,整个身体在发抖,从骨子渗出的恐惧,使得她牙关打颤:“快,快禀告皇后,太昌公主,太昌公主没了......”
门外那排宫女,全部傻眼了。
有人几乎瘫在地上。
有人哇地哭出来,不是为公主,而是为自己悲惨的命运。
太昌公主是皇后的爱女,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宫之中。前几日花园的桃花盛开,她出来看几眼,回来就高烧,中间经过太医医治,退了下去,以为好了,谁料今晚又烧起来,整个人发烫得很厉害,太医也束手无策。
本来要禀告皇后的,但不巧皇后此时也生病,为了不影响皇后治病,就按下不报,谁料公主竟然去世了?
这不得天塌了?
皇后知道后,必定震怒,整个宫殿所有人只怕要陪葬了!
几个宫女互相看着,谁都不敢去皇后寝宫报信。
报信的那个人,遇上皇后心情不好,只怕要一棍打死!
“你,去报信!”姑姑瞪眼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宫女。
这个宫女浑身筛米一样颤抖,知道没有办法躲避,只得咬着踉跄报信,门口所有宫女全部伏地哭泣。
不多久,皇后衣衫不整地在宫女搀扶下过来。
她本在生病中,脸容憔悴,此刻听见女儿病逝,几欲晕倒。她硬撑着起来,匆匆披件外裳,散着头发,一张带着岁月痕迹的素脸,出现在栖霞殿。
见皇后到了,所有人跪地。
皇后不理会她们,一路直入宫殿,厉声道:“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身边伺候的华英姑姑低声道:“太医说公主体弱,元气大损,难以救治......”
“你就这么照顾公主的吗?”皇后急怒攻心之下,一巴掌甩在华英脸上,打出深深的五道印痕,“如此不中用,拖下去,为公主陪葬!”
华英当即跪在地上诚恐诚惶地道:“是奴婢不中用,奴婢该死,陪葬奴婢绝无怨言,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切勿动怒。”
皇后冷哼一声,快步走到公主床前,只见太昌公主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如纸一般,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在眼睑边上落下一圈阴影,没有任何生气。
皇后见到她一动不动的,腿一软,差点磕在床前,她的手触碰到太昌公主的手,触感冰凉,皇后惊心动魄,木然不语。
旁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一旁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说:“皇后娘娘,臣已经替公主把过脉,公主脉搏全无,已经走了,请皇后娘娘节哀。”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仙儿怎么就走呢?一定是你医术不精,来人,拖出去,杖毙!”皇后伤心之下,失去了理智。
太医吓得跪地不住地求饶。
皇后充耳不闻,她哀哀地看着太昌公主。此刻的太昌公主像熟睡一样,五官精美得像年画上的仕女,可就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娃娃,天人已隔。
皇后受不了,扑在太昌公主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的仙儿啊~~”
旁边的太医,宫女,姑姑,太监,齐刷刷地跪下来,哭起来。
“我的仙儿~~你怎么忍心丢下母后不管了?没有你,母后怎么办......都是她们该死,没有照顾好你,我让他们陪葬,为你赎罪!”
跪着的所有人面如死灰,哭得更大声了。
一片哭喊声中,忽然一道孱弱的女子声音细细道:“好吵,谁在哭?”
声音从床榻发出来。
所有人的哭声停止,全部惊恐地看着床榻。
皇后也惊呆了,她眼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太昌公主。
只见太昌公主缓缓地睁开眼睛,皱着纤细的眉头,那张白如纸的脸蛋已经有了些微的血色,不像先前那般僵硬恐怖了。
“仙儿,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皇后以为是诈尸,冷气从脚底涌上来,说话结巴。
“谁说我死了?”太昌公主便坐起来,那双如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众人,惊叫起来,“你们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皇后见太昌公主虽然脸色还很憔悴,嘴唇很是紫的,但是人却已经活生生地在面前。
她大喜过望,根本不在意太昌的胡言乱语,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喜极而泣道:“仙儿,太好了,你没死!这是你的寝宫,我是你的母后,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走开!啊......”
太昌公主忽然生出很大的力气,一把将皇后推开。
皇后被推倒在地,宫女太监都吓坏了。
而太昌公主则赤足跳下床,大喊大叫着要奔跑出宫殿。
“快拦住她!”皇后大叫着。
有人拦太昌公主,有人扶起皇后,现场乱做一团。
......
几声响雷滚过,在天空上炸开,轰隆隆的,像是来自地狱无数幽灵的叫喊,惊栗又吓人。
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密密麻麻的,敲打着瓦片啪啪响。
深夜之中,熟睡的人被惊醒,有人翻身睡着;有人抱怨雷声雨点吵死了;有人则起来关窗、收衣裳。
但很多人知道,惊蛰到了,春雷来了,万物复苏了,世间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