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要地在燃烧,哪怕此刻仍在下着暴雨,那些从怨魂中逸散而出的魂火将周围的一切全部点燃,无数的泥水坑咕噜咕噜地沸腾着冒着热气,将血肉的腥臭味不断播撒到潮湿又冰冷的空气中。
战场上残酷的厮杀仍在继续,既混乱又嘈杂,仿佛没有尽头。
赫利跪倒在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位自称佩利乌斯的暗精灵站在了她的面前,单手举着一枚破碎的发光‘水晶’,赫利能感受到庞大的魔力在他身上流动奔腾,他的模样更是恐怖--被魔力灼烧的血肉化作脓水如沥青一般滴落,过量的魔力使他全身被炸得血肉模糊。
...那团大鬼火更是在愤怒而凄厉地号啕,相比于刚刚它的身形已经缩小了许多,从它身上逸散并落到赫利周围的魂火最多,周围都是无数的跃动的形影,像是在跳舞。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疯狂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弯折成诡异角度的右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令她无法思考。
“佩利乌斯!!”
怨魂愤怒地嚎叫,仅仅一个心跳的时间,宝具的护盾轰然炸裂,赫利看到周围无数的灵魂都朝着这里飞来,巨大的冲击令她头脑一昏,她难以呼吸,只能拼命喘气。
「诸神啊...如果你们真的存在...我求求你们结束我眼前的疯狂吧...」
赫利麻木地祈祷,但是这时有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是那么的温柔,她猛然抬起头,却看到佩利乌斯面目全非的脸庞,似乎在朝她微笑。
“...小姑娘,已经没事了,我已经做完了我要做的一切,只是以后啊,我再也不能陪伴在我妹妹身旁了,小姑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替我陪伴在塔希身旁。”
佩利乌斯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疲惫,融化的血肉不断从脸上滴落,不知为何,赫利并不觉得这张脸非常恐怖,甚至让她感到非常温暖,她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永别了。”
佩利乌斯走上前,站直了身子挡在她们面前,朦胧的雨幕映照着橘红色的魂火光芒,一头身躯巨大的豹魔撕开雨幕,锋利的利爪顿时穿透了佩利乌斯的胸膛。
“只可惜这具身体太过于虚弱,没能完全消灭你,让你有机会躲到恩格的身上...真是遗憾啊...魔鬼...哈哈哈...”
佩利乌斯抬起头笑着对‘恩格’说道,倒了下去。
“佩利乌斯,你不必得意,你惹恼了我,那我便杀光你的族人,让你最后一个去死,让你带着悔恨去死!现在我有了这具躯体,谁也阻止不了我呐!”
‘恩格’向佩利乌斯恶狠狠地说道。
“那就先从眼前这个小姑娘下手吧!”
‘恩格’卯足了劲整个身子朝赫利飞射而出,赫利心里一惊连忙在泥水中摸索她的那把剑,但是剑离得太远,她够不着也来不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视野中的‘恩格’逐渐逼近...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铛——”
赫利以为自己会被锋利的利爪撕碎撕裂,但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取代而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力量之大令空气也为之而颤抖。
她又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个娇小又熟悉的身影横在自己身前,用碎的剩下一半的骨钉挡下了‘恩格’凶猛无比的攻击,‘恩格’被应声震退,满脸难以置信。
那一瞬间,赫利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可能!?塔希!你不是已经被我杀死了吗!!!”
‘恩格’眼前娇小的身影抬起头,那对幽蓝的眼瞳如燃烧着的冰焰,闪烁着可怖的寒光,直逼灵魂深处,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滞,沉重,连环境也变得更加的漆黑,窒息。
“不...不....”
‘恩格’第一次在这双眼瞳里感受到了惧意,他发狂地再度发起攻击,恐怖的力道夹杂着狂风袭来。
“铛——”
塔希举起半柄骨钉,又一次挡下了‘恩格’的攻击将他震退,但是骨钉也不堪重负应声碎裂。
“塔希!!就凭你!!!弱小又普通的家伙!!又怎么能挡得住我!!”
气急败坏的‘恩格’激发了身体作为心火德鲁伊的全部力量,以及怨魂它自己靠吞吃灵魂而得到的所有力量,‘恩格’高高地腾空而起,恐怖的威压势如千钧。
但是,塔希只是将碎掉的骨钉随手甩飞,捡起了赫利落在泥水坑里的那把剑,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一把挥砍了上千次、剑身满是划痕与细小豁口的剑...一把曾经她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接下的剑。
“恩格,你可真的看清...我是孤身一人吗...?”
但在此刻,持剑者一些经历、思念,一些刻录在剑中的记忆,使这把剑获得了神话般的力量。
塔希屏息凝神,缓缓睁开双眼,眼瞳里的冰焰由浅蓝向深蓝色转变,比冰更寒冷,比火更炽热,她的身后宛若有千军万马在咆哮,在冲锋,还未交手,双方的气势已经拼了个他妈的恐怖!
‘恩格’的利爪眨眼间就来到眼前,塔希的破剑也厉声破空--
利爪与长剑交击的瞬间,发出的并非金属碰撞的嗡鸣,而是一声又高又细,刺耳又诡异的声响。
“咔·嚓。”
‘恩格’的利爪应声断裂,‘恩格’难以置信的尖叫回荡在战场之上,他的利爪断成千千的碎片,如雨一般洒落在地,而塔希手中的破剑却完好如初。
「...塔希,你知道吗?夜空为何这般璀璨?」
尚存一息的佩利乌斯握紧了宝具-繁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高高举起。
「谢谢你,佩利乌斯兄长,现在我已经明白」
「这是属于繁星的光芒」
“那么,兄长大人...所有死去的战士们不屈灵魂...我们便一起上吧,神明不回应我们以奇迹,那奇迹...便由我们来创造罢。”
刹那间,风已停,寒彻骨,暴雨止息,乌云退却,漫天的繁星如宝钻般闪耀,这半个呼吸的瞬间,在场的兽族还有暗精灵都突然定在了原地--他们无一不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天上的繁星明明是如此的璀璨,可从心底涌上来的莫名惧意却令在场的生灵仿佛身处可怕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灵魂仿佛无比的窒息、冰冷。
在场的生灵虽看不见,却隐隐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存在降临此地——死亡女神再度现世,用祂那深邃而冰冷的目光俯瞰这片战场,祂回应了祂的神使——【悼亡诗】塔希·诺德,无声低语宛如风中飘渺的呢喃。
与此同时,佩利乌斯最后的生命力推动力量注入宝具繁星之中,繁星也不堪重负应声碎裂,但足够了,足够让一道幻影直冲天际而去,在场的暗精灵都纷纷抬起头,他们目睹到此生最为震撼的景象:圣树提卡雅之影高悬天际,与天上星辰一同熠熠发光。
「魔鬼...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宝具可是真的能折射出提卡雅的影子呢...」
暗精灵们还看到,一颗流星如熟透圣树之影上熟透了的果实般从天空上坠落,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湛蓝尾焰,向在战场中央的塔希直奔而去。
炽热的湛蓝流星命中了塔希手中的剑,湛蓝的光芒如同玫瑰般怒放,顷刻间黑暗仿佛被劈开,整个世界亮如白昼,狂风卷起气浪,战场上回音激荡,亿万年的光阴似乎来了又去,万千个灵魂在塔希的剑上汇聚、燃烧,冰焰冲天而起。
塔希挥动冰焰之剑,凌厉地向‘恩格’刺出了第二剑,冰焰之剑贯穿了恩格的身体,也贯穿了怨魂本身。
“啊啊啊啊!!”
怨魂的声音仿若一千个人在痛苦地号啕,这一击几乎令它魂飞魄散,无数死去的暗精灵战士的英魂从塔希的剑尖蜂拥而出,将怨魂的身体撕扯得七零八落,在空中以塔希为中心绕着她盘旋,飞舞。
奋战中的菲兹立刻高举一面残破的旗帜,在战场中心高声大喊:
“起来!执行女王的意志!”
数千个英魂齐齐回应,他们化作流星落到大地上,刹那间,一个个失去了生命的暗精灵战士重新站起,瞳孔中燃烧着冰冷的蓝火,月光在他们的武器上流转,极寒无比。
暴雨虽然停了,可战场似乎变得更他妈的冷,更他妈的黑,死而复生的暗精灵战士无声地朝周围的兽族发起了攻击,武器苍蓝的光芒闪过,一个个兽族战士的身体开始起火燃烧,兽族的尖叫声不断回荡在战场上。
发狂的兽族在这一刻吃惊地发现:这些死而复生的战士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们,仅仅被刀剑划伤,他们的身体就燃起了诡异的蓝焰,奇痛无比,他们那堪称恐怖的再生能力全然失去了作用,这是一场反过来的屠杀,战场形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提卡雅万岁!!”
战场上,不知是哪个战士高喊了一声,许多还处于震惊中的暗精灵才反应过来,暗精灵们看着天空上的提卡雅之影,以及浑身闪耀着淡淡蓝光的塔希王女,无一不在明示他们一个事实:他们英勇的抵抗赢得了提卡雅的垂迹,预言真的成真了。
“塔希殿下万岁!!厄勒娅殿下万岁!!!”
“支援厄勒娅殿下!!”
阵线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本处于崩溃落败边缘的暗精灵们瞬间士气大振,暗精灵们高呼着塔希与厄勒娅之名,与死而复生的战士们一同对兽族们展开了反扑,发了狂的兽族大军竟然被暗精灵澎湃的斗志压得不断退却。
也就在这时,在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的刹那,一个身躯巨大的牛头魔手持巨斧与旗帜,站在地平线上高声呐喊:
“牛头魔氏族的勇士们!支援暗精灵!!杀!!”
洛玛高举旗帜,背后黑压压的牛头魔大军相随而来,冲天的呐喊响彻了山谷,牛头魔们的盾墙如同一堵坚壁,将向后方退却的敌人阻挡、碾压,兽族联军被前后夹击,被前来支援的牛头魔和暗精灵彻底堵死在了山谷之中。
“不...这不可能...”
被冰焰之剑贯穿身体的‘恩格’低吼着喃喃,眼下的塔希令它越发的恐惧,为什么这家伙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本来一切都向着它所想的那般发展,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魔鬼...如今你便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恍惚间,它似乎看到了佩利乌斯的灵魂微笑着看着它,向它招手。
“不...不!!想也别想!!”
‘恩格’额头青筋凸出,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另一只完好的手,作势要朝塔希刺去,塔希立刻抽出冰焰之剑格挡,一片白芒在塔希的头顶绽放,而这正中‘恩格’下怀,他一脚将塔希踢退,转身便逃。
然而,一把剑却横在‘恩格’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去哪里?我们之间的战斗还未结束,恩格。”
挡在‘恩格’身前的正是杜伊,不久前他在与恩格的战斗中由于被旧伤影响到发挥,最后被恩格一记爪击正中胸膛,利爪撕开了铁甲,可威力也随之大减,仅仅让杜伊受到并不致死皮肉伤,算得上是幸运。
现在,杜伊胸膛上的伤口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止住了血,虽然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虚弱,但眼下的‘恩格’一样很虚弱,杜伊可能杀不死‘恩格’,但‘恩格’也无法短时间内解决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杀不死啊!?你也是,塔希也是,佩利乌斯也是!!”
‘恩格’怒不可遏,可他实在不想与塔希和杜伊过多纠缠,塔希那能重伤灵魂的攻击,‘恩格’感受到灼烧灵魂的痛苦,他是真的怕了,而且眼下他已经夺得恩格的身体,就算战争失败了,他照样有机会另辟蹊径再度崛起,没必要在这里死磕。
于是‘恩格’怒吼着上前,假装要与杜伊拼个你死我活,趁着杜伊做出迎击准备时,再次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但是,又有第三个身影挡在‘恩格’的面前,是洛玛,全副武装的洛玛在战场上看到恩格的身影后,立刻朝恩格所在之处杀了过来。
“洛玛!!又是你!!”
‘恩格’目眦欲裂,他被团团包围在中间,已经彻底无法逃脱,看到洛玛的那一刻,‘恩格’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发疯地朝着洛玛冲了过去。
“恩格!”
洛玛也握着巨盾朝恩格发起了冲锋,仅仅一个呼吸的瞬间,二者便轰的一声撞在一起,洛玛那巨盾仿若山岳般朝‘恩格’砸来,这是无比沉重的一击,力道极猛,‘恩格’的豹头仿佛整个炸开。
塔希趁机上前将恩格体内的怨魂抓了出来控制住,徒留恩格这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躯壳。
她回过头在战场上四处张望,却发现菲兹已经把剩下的两个族长解决了,整个战场上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兽族被杀的杀,死的死,地脉溢口被封住后,元素魔物更是渐渐地失去了踪迹。
这场战争暗精灵们赢了,黎明已经来临,在苍穹的晨曦边际,星辰逐渐黯淡,天空唯留一轮幽月依然高悬,静静见证这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