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危机四伏。
从崖壁伸出的狰狞干枯树枝交叉,极力朝天空冲去,汲取那微不可见的日光。
撕碎的墨色斗篷摇摇欲坠地挂在枝丫。
再往下数百丈是令人窒息的瘴气,缠绕在粗壮藤蔓间的毒蛇吐着血红信子,阴森冰冷的双眼寻找着猎物。
随阴风晃动的是掩藏在叶间,沾了血的平安扣……
“不要!”
萧芜华猝然睁开双眸,惊叫起身,额间冷汗淋漓,她剧烈喘息着,不敢回忆梦魇的一幕。
“殿下醒了?”音云连忙唤来在外面煎药的吕文祥。
她回过神,原来自己躺在软榻上。
是……是阎无忧和卓官月出了事。
不行,她要进宫。
“别乱动!”吕文祥一脸惊恐。
女子头顶着三根银针就要挣扎起身,在听到惶恐声音后僵住了身子。
他轻声安抚道:“殿下,还有一刻钟才能取针,您稍安勿躁。”
萧芜华干涩着声音,沙哑道:“我要进宫。”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们商定的计策之外,她如何能不害怕。
音云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殿下,我已经派府中暗卫去寻了,您别着急。”
如今所有能离京的人都被派出去寻人了,就连长公主府也出动了卫兵。
可现下最要紧的是阎将军和卓将军遇难一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汴京的百姓也不安起来。
毕竟豫州的未完骨悬崖闻之便让人丧胆,哪怕再有能力的人到了那也耍不出任何威风。
“不……”萧芜华喃喃自语,她要向父皇问个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和她们的计划,她不能接受自己对阎无忧的安危一无所知。
吕文祥朝音云点头,便退了出去,继续煎药。
他看着火苗摇曳,眼底聚起呆愣无措,如果阎无极真的葬身崖底,自己还挺难过的。虽然那个人对自己尖酸又刻薄,但却是个顶好的官员。
又回想起公主殿下的崩溃模样,不禁感叹老天惯会捉弄有情人。
眼看大喜之日就要来到,竟传出这等噩耗。
说的好听点是生死未明,实则……吕文祥擦掉眼角的泪水,深深叹息一声。
锋利的刻刀刮着桑木,随着刻刀飞舞,木屑一片一片的掉落。
只是细看之下,刻刀微微有些颤抖,导致一块上好的桑木始终变不得平滑。
用力握着刻刀的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低沉声音响起,“人有消息了吗。”
默默立在一旁的身影动了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迟疑道:“殿下,悬崖太高太陡峭,我们的人根本下不去…”
“下不去也要下!”萧白青猛然起身,掀翻了自己平日最喜欢的书案,案上的各类刀具和木屑胡乱飞扬着。
含予连忙跪在地上将凌乱刀具一一捡起,他抽空抹了一把眼角,“殿下,我们的人顺着绳梯下去几百丈,就被瘴气和毒蛇逼了上来,那悬崖深不见底啊……”
萧白青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也许阎无极和卓官月还在等着他们…等着他们去救!
“那就顺着低洼处,朝崖底摸索。”悬崖不可能四面围山,总有路通向崖底。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们!”
阴雨连绵的天气持续了三日,吸入肺腑中的空气粘稠且冰冷。
直到第五日,终于放晴。
养心殿中香烟袅袅,沉重的呼吸声让王峙担忧不已。
自阎将军和卓将军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陛下已经两日没有上朝,滴米未进,太医熬的补药也是一口都没喝。
双目血红,下颌的青黑胡须冒出新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们的计划是由阎无极和卓官月不得已离开汴京,前去豫州寻扈闻达。
一旦她们离开,没了桎梏萧伯仁便会动手,集结他这些年来养的兵马,围攻皇城……
可计划里面根本没有她们生死不明的一环!
阎无忧和卓官月失踪,那么她们所率领出的骑兵和精兵,将无人能调动,全部成了死棋。
萧伯仁只需封住城门,太子去不了城郊校场,剩余的神兵营骑兵和精兵也动不了……如此一来,汴京危矣。
但好在伏文元潜伏西戎的暗探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大渊不至于腹背受敌。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萧京墨闭上酸痛的双眼,“人可有下落了。”
跪在殿中的人抬头,眼圈微红,“陛下,臣无能。”
袁计找到了赵袂,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李岩峰被扈闻达打成重伤,让她们反应过来助他的人比想象中多,于是阎无极和卓官月率了部分精兵去支援。
可谁知李岩峰早已是叛贼,他故意放出自己重伤的消息,引阎无极和卓官月入圈套。
豫州所有的卫兵全被李岩峰调来,羊入虎口,她们二人才被逼上悬崖。
若不是赵袂和不闻及时赶到,将精兵撤退,损失将不可估量。
而赵袂,亲眼目睹她们二人中箭,跌落未完骨悬崖。
萧京墨无力地靠在椅背,“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渊……”
殿内一时无声。
小安子惊慌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陛下!俞老夫人在太后寝宫昏过去了。”
“快去请太医!”萧京墨陡然起身。
小安子得令匆匆离去,却在急迫间撞到一个白色身影,他抬首望去却大惊失色,“王爷!王爷恕罪!”
萧伯仁皱眉,悄然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这么急做什么。”
小安子只好将事情说出。
他眉梢微挑,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故意沉默半晌后才开口,“那还不快些去。”
孱弱身影这才弓着腰离开。
萧伯仁深吸一口气,似乎从殿外就嗅到帝王专用的檀香气味,他环顾四周,巍峨磅礴大气的建筑,怎么能是华而不实的王府可以比拟的。
就快了。
他心情愉悦地踏进殿内,脸色适时的浮上焦灼不安,“臣弟参见陛下,臣弟有办法寻得她们下落。”
萧京墨阴鸷的目光落在屏风后的人影上,平静地开口,“进来。”
“是,”萧伯仁缓步走到殿中央,余光睨着跪在地上的人,“陛下,臣弟曾有一个朋友在豫州昆兰县,他家世代猎户,对未完骨悬崖十分熟悉,臣弟以为可以让他给我带路,兴许能找到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