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起身后,不经意间一瞥,突然发现通向西边跨院的角门竟然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正当他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吱呀”一声,角门陡然打开,那红彤彤的光亮一闪一闪从角门内照到了门外。
他侧身凝目看去,终于看清楚红光中隐映着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长发披散,随风飘逸,那一双冷艳艳、寒凛凛的眸子在光影中十分耀眼。
“深更半夜,你怎么还不回去啊?”长发女子提着灯笼走到了何雨柱面前。她的声音娇柔而又圆润,犹如鸢啼凤鸣,。
“这地扫得还不够干净,寻摸着再扫上两遍就差不多了!”何雨柱扶着扫帚笑道。
“我这人耳尖,在隔壁就听你说忙活了几个时辰,都没能喝上一口热水!”女子笑道:“现在一定是又饥又渴吧?要不要去我那边,先喝口热茶,吃些糕点。”
“多谢姑娘好意!这院子扫两遍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就不过去打扰,给姑娘添麻烦了!”何雨柱看着她的脸庞笑道。
“我那里门庭冷落,鲜有人来。”女子长叹了一口冷气,道:“我是巴不得有人上门打扰,那样总会有片刻热闹欢腾,怎么也比一直水冷冰清、踽踽凉凉要强些!”
“既然姑娘盛意拳拳,那我就不客气了!”何雨柱笑着将扫帚扔到一边,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准备上门做客。
“月色惨淡,师傅你小心些看路!”女子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还不忘扭头仔细叮嘱。
“吱呀”一声,角门被女子轻轻推开,她提着灯笼,步伐轻盈,犹如云端漫步。
***
月光清澈皎洁,不用灯笼,小院的景物也清晰可见。
小院中矗立着一株鳞片斑斑、虬枝峥嵘的七叶树,花期已过,茂密的枝叶间隐隐可见一些黄褐色的小果。
树下有一口看似荒废已久的古井,井口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周边长满了杂草,井栏风化磨损,上面镌刻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熙”字。
何雨柱才想举步跑去小院中仔细鉴赏一下那口古井,就听那女子问道:“师傅,还没请教您贵姓。”
“免贵姓何,何雨柱。”何雨柱将跨出去的半步又给收了回来。
“原来是何师傅!我们这方小院还没有修葺好,四处脏污杂乱,除了这游廊,都没个下脚的地。”女子笑道:“最可恼的是到现在也没能通上电,夜晚走路还要提上灯笼,屋内读书也要点上蜡烛,条件实在粗陋,何师傅您多体谅。”
“万事开头难,会越来越好的!”何雨柱笑着走在她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两人绕过游廊,很快来到东厢小屋。
屋内布置十分简朴,只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木椅,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放在桌上。
“何师傅!你先坐着歇会,我去拿茶水糕点过来。”女子提着灯笼向游廊深处走去。
何雨柱在木椅上静坐,看着窗外月光清幽的小院。不经意间,他在七叶树繁枝茂叶深处发现一株惨白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向他点头示意,不由淡然一笑。
很快那女子就托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她笑靥如花地道:“何师傅,让您久等了,先喝杯热茶吧!”
木盘上有一个白瓷杯,杯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茶水,颜色很深,看起来像墨汁一样又黑又浓。
“这茶十分香甜,师傅您赶紧趁热尝尝。”女子将茶杯递到何雨柱手上。
何雨柱盛情难却之下,只能皱着眉头呷了一口。
“好喝吧?不是贵客光临,我可都不舍得拿出来。”女子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还不错!”何雨柱点点头。
“再尝尝这糕点!”女子将白釉花口碟推到何雨柱面前。
碟子里装了十几枚像泥丸一样黑黝黝的东西,何雨柱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
看着何雨柱将一枚泥丸一样的糕点塞进嘴里,女子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容更加甜美了。
“今天隔壁院子那么热闹,听说是什么‘相亲大会’。何师傅,您在隔壁听了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可开心坏了吧?”女子一脸艳羡道:“有什么趣事乐事,给我说说呗!”
“趣事?乐事?”何雨柱沉吟道:“这些可都没有。”
“那何师傅您今天也在现场相亲了吗?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女子笑问道。
“我是去干杂活的,中途相亲只是凑个数。”何雨柱笑道:“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能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说句实话,何师傅您这长相虽然有些普通,却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一看还是个能够踏实过日子的实诚人。”女子笑道:“要是让我去相亲,我倒是很有可能会考虑何师傅您这样的。”
“多承谬赞!”何雨柱笑道:“我这刚从牢房里被释放出来,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现在想相亲娶媳妇,那是痴人说梦了。”
“看何师傅您这面相也不像一个为非作歹的坏人啊?”女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又仔细看了他两眼,摇头叹道:“看来何师傅是个有故事的人,长夜漫漫,正乏味无聊,何不将您的故事说来听听?”
“我就一个普通人,这二十几年来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哪有什么好听的故事。”何雨柱笑道:“姑娘要是有什么精彩的故事,倒是不妨讲来听听。”
“原来您也喜欢听故事?”女子眸中闪出迷人的光彩。
“小时候经常跑到天桥下面听说书先生说书,有时候一听一上午,午饭都忘了回家去吃,好几回被家里人找过来,揪着耳朵拎回去。”何雨柱笑道。
“呵呵!”女子展颜笑道:“那您最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我最喜欢听像黑旋风李逵‘江州劫法场’、‘沂岭杀四虎’这样的英雄传奇。”何雨柱笑道。
“说到劫法场,我这还真有一个真实难忘的故事。既然何师傅您喜欢,就讲给你听听。”女子笑道。
***
在那个像牢笼一般的野猪皮时代,一群村民不堪凌辱迫害,就组织了起来,经过周密详细的计划安排后,发动突袭,一举杀了里长和保正,又悄无声息地潜伏到县城杀光了城里所有的野猪皮,然后有条不紊地逃到了崇山峻岭里面。
在大山深处,他们找到了一个像世外桃源的地方。
那里四季长春、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很快村民们生活就安顿了下来。
一天外出采购生活必须品的村民得知野猪皮没有抓到自己这伙人,迁怒于同村无辜的乡亲父老,将男女老少都给抓了起来,以全村都是匪徒同伙的罪名,全部判了秋后问斩。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老乡亲受到连累,成为野猪皮的刀下冤魂,众人一合计,明明知道这是圈套,却只能硬着头皮向里面钻。
想着这次劫法场九死一生,就算有几个刀口余生,也终将亡命天涯,难以聚首,村民们无不黯然神伤。
为了给以后留下火种,村民的大头领决定成立两个秘密组织,留守桃花源的妇孺老人组成“山猪蚊子会”,赶赴法场的青壮年人组成“鞑子苍蝇门”。
村民们当场留下了誓词暗记,哪怕千百年后子孙后代相见,也有了凭证。
为了在法场上,尽可能多杀野猪皮,大头领又成立了两个特别行动小组,分别为“炸死野猪特别行动小组”和“砍死野猪特别行动小组”。
但村民中有位读了几年私塾的长者,觉得这两个小组名称不雅,于是给改成了“火树银花特别行动小组”和“刀斩春风特别行动小组”。
那位左眼蒙着黑色眼罩,浑身散发着威煞之气的大头领觉得既然改名了,索性就再改得文雅些,最终就改成了“玉树银花特别行动小组”和“白刃临风特别行动小组”,合称“玉树临风炸死鞑子杀光野猪皮特别行动小组”。
村民们无不拍手叫好,觉得大头领不仅英明神武,还特别富有读书人的文化气息。
那一年,虽然不在江州,却也一战销魂......
***
“故事这就讲完了吗?”
“讲完了!”
“想不到一把菜刀竟然从菜市口一直砍到福祥寺......”
“它就沉在那口井里。”
“更想不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怒劫法场’的英雄传奇,而是一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老套故事?......”
“天快亮了!何师傅,您再吃一块糕点,干了这杯清茶,我就不再留您了!以后若有机缘,再一同找些好故事讲来听。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