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的,晓华年领着黑脸的苏京墨,苏京墨背着昏睡的贺兰翾。
意识尚且清醒的两人,站在冷风中,等在城门口的小摊边,他们的身影像极了两棵不大不小,但十分直板的树,连带着脑子一起。
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晓华年望眼欲穿。
苏京墨将贺兰翾往上掂了掂:“阁主,我们为何不能等城门打开的时辰到了,我们再来?”
晓华年‘啧’了一声,老气横秋地教诲道:“这你就不懂了,不管干什么事儿,我们都得趁早,不能一拖再拖、磨磨蹭蹭,这样只会一事无成、悔之不及。”
越说越激动,情绪上头的晓华年甚至开始比划起了手脚:“看看阁主我,正因如此,方才成功引领阁中弟子,将我们的思弦阁发扬光大、美名远扬!”
熟练地躲开朝脸上挥来的巴掌,苏京墨应答道:“可是阁主,既然你这么勤奋努力,那为何我们的思弦阁在这七国内,仍旧是无人问津呢?”
被拆穿后,自觉下不来台的晓华年,自己给自己搭了一个梯子。
他拍拍衣摆坐下,叹气道:“身为阁主,受些指责与误会,是应该的。”
苏京墨背上的贺兰翾,嘀咕地说:“苏京墨,我好冷。”
将贺兰翾小心放下,苏京墨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系在贺兰翾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继续背起他。
晓华年见后,直摇头:“真是痴情。”
说话间,城门被缓缓打开。
晓华年站起,对身后的苏京墨说:“他们皇室争斗,最后伤的都是黎民百姓,你与兰翾都是思弦阁的人,我是你们的阁主,亦是你们家中的长辈,你们若是还愿意听我的话,今后,便与那些人断了吧。”
“他们的游戏,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玩得起的。”
回过头,晓华年望着不远处正大批拥来的百姓,低语道:“你的师伯,就是游戏输了的下场。”
“阁主,什么游戏?”
苏京墨小跑跟上晓华年的步伐,追问道:“师伯?是来梧师伯吗?”
“阁主,你不是应该恨他吗?”
晓华年敷衍回答:“我再怎么恨他,他都是你们的师伯,我的师兄。”
等晓华年他们出城后的片刻,城门立即关闭,并被铁链与铁锁死死捆住。
近百名士兵提剑拿枪,守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些慢一步的百姓,你推我搡,但却一个个都怕死,不敢与士兵们硬碰硬,只能嘴上嚷嚷:“你们凭什么拦我们,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一位大腹便便,身着锦缎华服的男子,一手抱着美人儿,一手提着美酒,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止步于士兵剑前。
打了个酒嗝,华服男子转身喊道:“今日是长公主殿下与言国太子,及十二殿下与宋家二小姐大喜的日子,陛下有旨,为免有人不怀好意,试图破坏两国交好,故而封城一日。”
说着,华服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待坛中仅剩的酒水全部下肚,华服男子便将酒坛摔在百姓脚边,吼道:“违令者,杀。”
话音未落,百姓们突然开始躁动。
人群中,有人大喊:“为什么他们能出去!”
闻言,华服男子讥笑道:“他们有钱啊。”
挑起美人儿的下巴,华服男子又道:“若是你有钱,我也可以放你出去。”
几名少年儿郎,正值年轻气盛,压不住身上的傲骨,他们相看两眼,齐齐点头,随后一起往华服男子身上扑去。
慌乱下,华服男子被持。
“开城门,不然我杀了他。”说罢,持刀男子将刀身往下一压。
华服男子吓得连连大叫:“别动别动,我放你出去,你别动!”
刀子往皮肉里又深了一分,持刀男子厉声呵道:“开城门,放大家出去!”
“开城门!”
华服男子急忙说道:“快开城门!”
血水流进衣领,温热划过身子的感觉,叫华服男子腿脚发软。
城门一开,百姓们乌泱泱地往外挤。
跑出城门的第一位,倒下。
接着两位、三位、四位……
在他们胸前,都直直插着一根刺穿心脏的箭羽。
持刀男子一手揭下假面,露出了原本样貌。
没等华服男子看清,便被一刀封喉,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顾家顾雁西,特来向羽国陛下为府上五十八口人,讨个说法。”
城门外,军旗高举。
城门内,顾雁西高喊:“我顾家为国征战百年,如今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切都因上官驷那可笑的猜忌与顾虑,这切骨之仇,我顾雁西定要让上官驷用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来偿!”
“将士们,今日,就让我们将那昏君拉下高座,用手中的刀剑,片去他的皮肉,用胯下的马蹄,踏碎他的尸骨!”
“杀!杀!杀——”
乱军入境,遍地残骸。
婴孩的哭闹声,响彻整个安都城。
长公主府。
侍女们为刚起身的上官卿月,双手呈上大红的嫁衣与凤冠。
怎料,上官卿月却将嫁衣放在火盆上。
见此状,侍女赶忙上前阻止:“殿下,这嫁衣只此一件啊!”
上官卿月轻笑,抬手推开上前的侍女:“今日,不穿嫁衣。”
侍女疑惑道:“今日大婚,殿下不穿嫁衣?”
“去将那件素白的骑装取来。”
为免侍女不识,上官卿月特意提醒道:“从前沐瓷缝制的那件,腕口处绣了月亮与梅花。”
侍女刚出门,上官卿月又喊道:“它在红木箱里。”
如愿换上骑装,侍女为上官卿月束起长发,簪上双龙夺珠的发冠。
一出门,上官卿月便与前来接驾的顾雁西迎面碰上。
顾雁西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南门已破,东西两门将首已死,北门由九皇子与十一皇子看守,攻破还需些时辰。”
上官卿月问道:“十三皇子府可有消息?”
顾雁西将沾血的信条奉上:“宫门会在三刻后打开。”
上官卿月看过后,笑逐颜开:“好,很好。”
翻身上马,上官卿月轻快道:“走吧,一起去给本宫的好皇兄,还份迟了多年的大礼。”
去往皇宫的路上,顾雁西远远瞧见一道令他魂牵数日的身影。
宋声晚站在尸海中,眼巴巴地望着他。
顾雁西哑声喊道:“回家!”
此时此刻,宋声晚很想喊喊顾雁西的名字,告诉他,她一切都好。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对于宋声晚来说,却是怎么样都做不到的奢望。
眼睁睁目送着顾雁西离开,宋声晚在原地等了许久。
刚转身,宋声晚被人拥入怀中。
“晚儿,我回来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