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来,庄怀吟下楼买早餐,经过302时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什么声音,徐西淮是大忙人,他猜想是已经去上班了。
庄怀吟正学着帮他爸爸打理公司,但很明显没有很多天赋。平常喜欢看书,有时喜欢写一些东西,无聊刷视频看电视,就这样过去。
也许是天不许他闲,昨晚手机有人发来消息,他好像也要忙一阵子了。
庄怀吟总是搭着楼梯扶手往下看,看徐西淮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两三天,他发现徐西淮中午不回,晚上总是回得很晚,来不及遇见就已经睡着。
直到庄怀吟在家实在待不住,于是洗手作羹汤,徐医生实在是累,应该好好补补,他熬了些汤,做了两个菜,这实在有点难为他。
到医院时刚好午饭前后,护士看到庄怀吟猜到他要干嘛,说:
“又找徐医生啊?”
庄怀吟笑,说:“是啊,徐医生在不在?”
护士:“徐医生大忙人一个,好晚才去吃饭的。你是徐医生朋友吗?以前没见过啊?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来?上次好晚还来,你们一起回家?”
庄怀吟回:“我叫庄怀吟,前一阵才来首都,还有事先走啦。”
护士:“哎,你别走这么急,徐医生又不会跑……”
徐西淮果不其然还没吃饭,庄怀吟进去把菜、汤放到桌上,嘴上说着:“西淮你饿不饿,我给你带饭了。”
徐西淮怎么样也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庄怀吟来送饭?
“别总献殷勤,我不需要。”徐西淮没什么语气地说。
“我乐意,你管我呢。”
“随你。”说完就要出去。
庄怀吟立马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放手。”他带着冷漠的命令语气。
“那你吃?”
“没时间。”
“那就是会吃了,没关系,有时间就吃,可以保温很久的。”
徐西淮没理,拿着资料上楼,可能是去查房。
庄怀吟出来,跟小护士聊天。
“徐医生很忙吗?怎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护士:“这几天忙,不可开交。”
庄怀吟问:“怎么了?”
护士说:“徐医生这次接手的病人情况很不好,送进医院时已经很不乐观,要立马安排手术,病人是一位爷爷,急性脑梗死,家属同意做手术,可手术本就风险很大,成功率非常小,病人送到时已经非常严重,不马上动手术的话根本没希望。”
庄怀吟想起这些天他很累的样子,恍然大悟,“那结果怎么样?”
护士凑过来小声地说话:“医生也不是神,你说是不是?病人最终没抢救过来。可是徐医生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尽力之后依旧没挽救过来,怎么说也问心无愧,可是病人家属来闹,怪医院,说些难听的话,没理声音还比谁都大,医患关系太普遍,也太让人头疼。”
庄怀吟说:“徐医生一直在应付这个?”
护士回答说:“那可不,忙坏了都,解释也不听,话不能说难听,病人孙女也在,孙女读高中,我看是最懂理的那个。”
庄怀吟觉得他已经忙了好多天,问:“现在还在吗?那些家属?”
护士说:“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来闹,真难为徐医生了。”
护士又接着说:“老头就这样死去,当子女的总争着怎么捞好处,当孙女的哭得比谁都伤心,不舍得啊,孙女不知道要多难过。”
庄怀吟想起故乡等自己回家的爷爷奶奶,不置可否,说:“爷爷奶奶带大的总是不一样的。”
庄怀吟就这样聊了一会儿,没看见徐西淮下楼,倒看到有女人从楼下上来,声音很大,由于人多的原因,听得聒噪不行。
这些人护士是见过的,就是病人的家属,好巧不巧,让庄怀吟给遇上了。
护士指着前方:“哎你看,那就是家属,都中午了还来闹,饭都不让人吃。”护士微微歪头,向庄怀吟指着不远处的人。
来的人三四十岁的样子,是老人的子女,有护士拦,但没什么用。
“让我进去!这就是你们医院,没有一点说法?我爸死了没有一点解释?赔钱!”
大妈张牙舞爪,唾沫星子都要吐出来。争着往这边走,来徐西淮办公室的方向。
护士尽力拦着:“阿姨你得讲道理啊,我们说法给的不能再明了,老人送来医院的情况你们做子女的也有数的啊?怎么这么不讲理呢?都闹了几次了。”
“说的好听,我送来好好的,多大点事,怎么做个手术人就没了呢?还不是你们医院的原因??”
脸上装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接着使劲在流眼泪,带着无理的哭腔。
“哎呀,我爸怎么命这么苦啊,人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呢,怎么这么就这样了啊?”
护士拦不太住:“你要讲理啊,您爸爸送进医院时情况就很不好了,手术有风险也说了的,您也签字了,这样来闹是没理的。”
“人做个手术就没了,医院本来就有责任,赔点钱怎么了?你别在这说,把手术的医生叫过来。”
庄怀吟实在看不下去了,这都是些什么歪理。他走过去,说:“大妈你很懂啊?你爸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没理还闹,医生好欺负是吗?”
“你是谁啊在这说?”
徐西淮刚好下楼看到这个局面,他走过这边来,大妈看到是主治医生就要冲过去大骂。她被庄怀吟拦住,嘴上依旧说个不停。
“就是你,就是这个医生,好端端的人就没了,你有责任!”
徐西淮手扶着额头,这情况见过太多次了,他无奈叹气,非常不想管,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可总要有人应付。
“怎么说话的你?医生尽力了救不过来有什么办法?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庄怀吟加大声音,激动地回怼。
徐西淮走近,把庄怀吟拉到后面,自己向前交谈。
“您冷静,来了这么多次也是辛苦您了,我已客观解释,来龙去脉说了不止一遍,您还要闹些什么?”
“可我爸怎么就没了呢?”
“您父亲送来时情况已非常不好,在手术前也强调手术风险非常大,不手术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为什么您就是不理解呢?”
徐西淮已经是压着肚子里的火了,换个情绪不怎么稳定的人就不好说话地回怼过去了,这样天天来闹,实在让人受不了。
“医院就是要赔钱!”
“您父亲急性脑梗死,血管异常造成大脑动脉狭窄与堵塞,且本来就有高血压病,原本身体就不太好,腿脚不利索,事发突然,对于没抢救过来感到非常抱歉。”
旁边的护士识趣,在家属来时去找了主任,主任来时解决了问题,他知道徐西淮因为这个累了好一阵,自己也看不过去。
“徐医生你别管这事儿了,真把你累坏了,先去吃饭吧,今天怎么样都给解决了。”
徐西淮回到办公室,庄怀吟在后面跟着,也进去了。
“西淮你别听人家乱说话,没理还说的这么好听,我真想两个巴掌扇过去,这都是什么人啊?”
徐西淮坐在位子上,看些什么资料嘴上问着:“你掺和干什么?”
庄怀吟语气里理所当然,“我看不过去啊,还不能抱不平?”
“没你的事。”
徐西淮抬头看庄怀吟,庄怀吟站在旁边。
“那你别听啊,知道没有?”
庄怀吟放轻语气,很像在安慰。
徐西淮看他,没说话。
“你还没吃饭吧,快点吃啊。”
说完庄怀吟就去拿桌子上的汤,打开,有点冷了,这都一点多了。
徐西淮拒绝:“你自己吃。”
“我又不饿。本来就给你送的。”
“你会做饭?”
徐西淮发出疑问,眼前这人怎么也看也不像会做饭的。
“可以学嘛。”
说完作势去拉徐西淮的的胳膊,想把他拉到沙发吃饭。
徐西淮挣扎,压根不想吃。
“都说了不要听,她乱说的,别往心里去。”说着咬牙切齿。
徐西淮其实很想说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单纯地不想吃庄怀吟的饭。
过去很多天他都像今天这样送来,否则小林护士也不会在他走过时打趣说“徐医生很帅的那位朋友没有来啊?”
多了几天可能认识了,小林护士于是换套说辞,说出来还是很欠打的语气:“小庄今天又煲的什么汤啊?”
没有一次进了徐西淮肚子里。
庄怀吟知道一口未动,但吃不吃是他的事,送不送是自己的事,有些时候晚上回来拿,直接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自己吃了,当夜宵得了。
徐西淮在庄怀吟的催促下想到刚才他与人争论的场景,这个人在护着他,然后又安慰他。这些时刻好像是真心的。
徐西淮尝了两口,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庄怀吟还两眼放光地靠近,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就说我有做饭天赋,冯子祺还不信!以后我天天给你带!”
呃……大可不必。
徐西淮无语得想翻白眼,“你闲的?”
庄怀吟说:“对啊,我有的是时间。”
徐西淮还是拒绝,“没有下次了。你也别来了。”
“怎么了?哪里不满意吗?你需要个人帮你吵架,比如我?”
徐西淮说:“不需要。”
又是这三个字,不需要第二次相遇,不需要有人安慰,不需要两个人。又或者说,不是不需要,只是不需要庄怀吟。
“那你要什么?”
徐西淮起身,庄怀吟抬头看他,“离我远一点。”
甚至没有丁点犹豫。
“不可能。”
之后徐西淮不再理,庄怀吟目的达到回家了。
回家路上庄怀吟又开始后悔,那么长的时间里难得没有惹毛徐西淮,甚至表现很好得能和平共处吃他的饭,怎么就没想到再得寸进尺一点讨一个拥抱。
“讨”肯定也不会给,应该直接凑过去搂住他的腰,再在耳边轻声安慰他什么也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