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和洛承风成亲的当天,小小的洛宅差点没被掀了。
洛承风如今作为长公主手下的一员干将,是京城官场中炽手可热的人物,他的婚宴自是宾客云集,收到帖子的、没收到帖子的都要上门讨杯喜酒;另一方面,洛家的新媳妇柳飞鸿,哦不,是卢飞鸿,不仅是状元之女、名门之后,更是当今天子钦定的女官,虽然众人并不知道她具体做些什么,但是能得当今圣上青眼,总归是值得抱一抱大腿的。故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上门了,连当初在南街被飞鸿看过病的、找写过字的也都不请自来,还有那些在飞鸿调理下生出孩子的,更是把孩子帮着大红花送进了洛府新房内,排着队地说要给新娘子添孕气,上人家婚床上滚娃娃。
他们婚礼本就是为了赶时间,办得仓促,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后厨根本应付不了,最后宾客们干脆自己上后厨帮忙,自己炒的菜自己吃、自己买的酒自己倒。
前厅和院子本就只能放下八张桌子,结果来的人二十八张桌子都坐不下,整个洛府除了新娘子的婚房,其他房间都被临时征用来摆席,连洛承泽的书房也贡献出来了。
一向毒舌不饶人的洛承泽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塞状元的嘴巴是一个字都蹦不出了,干坐在席上发愣,心说原来这就是家族兴盛的样子吗?洛家果然要从此发达了吗?
舞勺之年的他从来认为洛家要想走向辉煌,必定是要靠自己这个读书种子的,可见证了兄嫂的这场婚礼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洛家已经在飞黄腾达的路上狂奔了。
洛承泽心中充满了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登科及第、入朝为官,那么从此以后,洛家一文三武、四雄井力,会是多么无敌!
他想得入了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口水几乎都快流出来。
一旁正在疯狂吃菜的豆花婶子看他样子不对,赶忙找来三娘:“快看快看,你家这孩子怕不是傻了?”
“怎么会?他就是读书太辛苦,有点累,”三娘在家里住了这么些时日,早就摸清楚洛承泽的脾性,哪里不知他在傻笑什么?推了洛承泽一把,唤道:“二郎?二郎!”
洛承泽猛地从幻想中脱离,这才发现自己哈喇子落了一地,尴尬地连声咳嗽:“我……我昨夜读书太迟,刚才梦游了……梦游……”
三娘点点头,对众人道:“这孩子从小身子弱,我带他去后厨给他单独烧一碗补药,先少陪了。各位吃好喝好,玩尽兴呀!”
洛承泽跟在三娘身后逃也似的溜了,看三娘果真要带他去后厨,急道:“我不吃什么药,我没病!”
“就算你有病,现在老娘手里也拿不出药给你啊!后厨现在乱成一锅粥,别说找东西,插一只脚进去都费劲!”
“那你带我去哪?”
三娘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承泽。
洛承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后退了半步,道:“你……你你又想做什么?我今天什么事都没干,你女儿好好地在新房里坐着呢!”
三娘还盯着他看。
洛承泽又后退了半步,嘴里确实极力为自己争辩:“我说的是真的!今天我没有搞什么鬼!我手里的磷粉都被哥哥收走了,包鸭血的羊肠也被爹爹给吃了……我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拿来作怪的!”
三娘突然噗嗤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还微微冒热气的布包:“你那桌都是些下箸如飞的老婶子,估计你都没抢到什么菜吧?这是我刚才在后厨做的千层糕,你吃点垫垫肚子。”
洛承泽接过布包,还没掀开就闻到一阵诱人香甜,他的口水再次不争气地翻涌。
“你……你不是说后厨乱得脚都插不进了吗?”
三娘白他一眼:“所以这是老娘拼了命做的,你得给我统统吃进肚子里!”
“哦哦……哦!”洛承泽拿起千层糕就是一口,热乎乎的入口即化,比沅月楼最厉害的师傅做的都好吃。洛承泽越吃越香,再顾不上说话,双手捧着千层糕啃得满嘴,三娘看得欢喜,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
洛承泽下意识要拍开她的手,可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动,只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娘,接着啃手里那块她拼了命做出来的千层糕。
……
三更天,洛承风终于回到新房内。
飞鸿已经困得和衣倒下了,朦胧间,感受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帮她撤去头顶凤冠,用湿帕子替她擦脸。
飞鸿悠悠醒转,看到洛承风英俊的脸庞,甜甜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好看?”
洛承风微微侧头:“你今天才知道?”
飞鸿:“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
洛承风:“第一面?是你在况家装神弄鬼的那一夜吗?”
飞鸿一下子坐起来,斜睨洛承风:“好端端地提那事作甚?”
洛承风:“那是你我相识的起点,也是你的来时路,提一下又怎么了?”
虽然他这话说得在理,可飞鸿觉得听着不够和善,嘟起嘴巴:“陈九没教你新婚之夜该怎么和娘子说话?这才第一天,你就要拿乔了?”
“我不是拿乔,不过是说的实话,娘子怎么冤枉好人?”
“哼!你还倒打一耙数落我的不是?呵,老话果真说得没错,你们男人但凡得手了就不珍惜!”她越说越气,霍然站起。
洛承风忙去拉她:“娘子娘子!好娘子!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飞鸿用力甩他的手:“谁知道你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趁现在大礼未成,我们还是……”
洛承风突然用力一拉,把飞鸿整个人搂进怀里,盖住了她吧吧个没完的嘴。
飞鸿奋力挣扎,可惜哪里敌得过洛承风,先是被封口,接着被封住四肢,后来被囫囵个地按到床上,一身喜服被扯了个干净,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
洛承风像座大山一样压着她,在她耳边低喃道:“陈九没教我新婚之夜该对你说什么,可他教我今夜该和你做什么,教了很多,非常多,我想通通与你试过一遍,好不好,娘子?”
刀悬鞘口,飞鸿用尽全力避开:“你做梦!你如果不把刚才那些话说清楚,你就别想在我身上讨到半点甜头!”
洛承风却突然笑起来。
他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飞鸿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洛承风:“我刚才同你说那些,不过是故意逗你的,陈九同我说,如果拿话激怒了你,再同你行那事,会特别……带劲。我原先还不信,现在看来,可再正确不过了!飞鸿,你知道你现在多诱人吗?你越骂,我越欢喜,只盼你再凶一些,如此,我便再把持不住了……”
飞鸿被他说得又羞又臊,乱扭着,侧过头去:“混蛋!胡说些什么虎狼之……”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一道雷霆自下而上劈过,飞鸿倒抽一口凉气,艰难道:“洛承风……我话还没……”
又一道雷霹过!
飞鸿感觉天地都被撕裂。
洛承风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对飞鸿道:“我洛承风此生,唯你柳飞鸿一人,青丝成雪、丹心如故!”
说完,飞鸿被彻底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
……
第二日,飞鸿没下得床来,洛承风也没出房门。原定要给洛勇奉茶的仪式没能完成,所幸洛勇自己也醉宿在三娘房里,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一家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这茬。
第三日,飞鸿还是没能下床,洛承风出来拿了一些吃食又进去了。三娘看不下去,让李嬷嬷进他们屋里看一眼。李嬷嬷微笑着进去,大笑着出来,带了一床湿漉漉的被子出来,又给拿进去一床新的,直对三娘道喜,说也许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三娘又开心又担心:“也不必这么着急啊……虽说是新婚燕尔,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造啊……”
她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却也是笑呵呵地走开了。
飞鸿听着屋外的动静,整个人火辣辣地,踹了一脚洛承风:“都怪你!丢人丢大发了!”
洛承风顺势捞过她的玉足,在脸颊边蹭了蹭:“娘子不喜欢?”
他盯着飞鸿的眼神像饿狼,盯得她的心怦怦狂跳。
她从来不知道,温文尔雅的洛承风在那事上竟然如此霸道、如此狂暴,仿佛变了个人,令她着迷又畏惧。
洛承风看飞鸿不说话,顺着这个姿势一点点靠近,直到飞鸿再次紧张得整个人缩了缩,他才停住,轻声重复:“娘子不喜欢如此吗?”
飞鸿咽了口唾沫:“你……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从前竟然完全看不出你在帷幔里是……是这样的……”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又脸红了。
洛承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朱唇上轻点,再次问:“娘子,喜欢如此吗?”
飞鸿避无可避,小声道:“还行吧……”
洛承风:“只是还行?”
飞鸿嗫嚅着:“那你还想如何……”
洛承风不语,拉过刚换的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飞鸿惊呼一声,咬住了被角……
……
……
时光如梭,又是一年新岁,今日的洛府五福临门。
一是辞旧迎新,阖家共同度过了和美一年;
二是文院放榜,洛家二郎考中了秀才;
三是添丁添福,洛家长媳有了身孕;
四是积善有余,春三娘义捐的慈幼堂开门,原本在南城街头流浪的小乞丐们终于有了片瓦遮身;
第五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那便是春三娘和洛勇的婚事终于办成,传说中“克妻”的洛百户娶上了一位命硬的娘子,一个葫芦做成两把瓢——正好一对儿!
成亲仪式上,飞鸿作为洛家长媳,给深爱的养母端上一碗热茶,十分响亮地叫出了这辈子最想对三娘叫的那声“娘”!
三娘终于不再拒绝,含着热泪,大声地对飞鸿回应道:“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