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羽涅的母亲刘寄奴,第一件事,是给观音菩萨上香;跟在刘寄奴后面的,是三个老仆人。
令珍妮特非常错愕的事,观音佛堂的对面,居然有一座小小的教堂,可以钻进去三五个人,做祷告。
做完祷告的珍妮特,久久地站在观音佛堂的门口,不晓得自己是应该进去看一看呢,还是拂袖而去。
羽涅过来说:“珍妮特,特蕾莎后天就要来了,我们赶紧去上海吧。”
羽涅的父亲海榄先生送回来的消息,东印度公司的阿伯加文尼伯爵号商船,中午十二点,抵达黄浦江边十六铺码头。
珍妮特和羽涅,腿都站酸了,都没有见到特蕾莎修女经过。
珍妮特和羽涅,只好登上商船,珍妮特问一位蓄着大胡子的二副:“先生,您有没有见到一位修女?特蕾莎修女?”
二副耸耸肩,双手一摊,说:“你是问一位小个子的修女?”
珍妮特修女和羽涅修女,只是和特蕾莎修女互通信件,至于特蕾莎修女,长得怎么样,确实不知道。
珍妮特说:“大约是吧。先生,你们的商船上,还有其他的修女吗?”
“矮个子的修女,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特蕾莎修女。因为,我们的商船上,只有一位从印度加尔各答上来的修女。”
珍妮特说:“请问先生,那位矮个子的修女,她去了哪里?”
二副笑着说:“那位特蕾莎修女,还是我帮她提的行李,送上码头的。上了码头之后,特蕾莎修女,遇上了一位十一二岁的小流浪汉,来抢她的行李。特蕾莎修女对那个小流浪汉说,生活是阳光和阴影的结合,希望与困难的混合。不要将自己视为微不足道的个体,你有能力改变世界,只需以善意和爱心行事。特蕾莎修女问小流浪汉,先生,除了贫穷与饥饿,世界上最大的问题,是孤独和冷漠。”
“那个小流浪汉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一份午餐,我并不是天生的盗贼。”
“特蕾莎修女说,我可以满足你目前的要求。”
“于是,特蕾莎修女,带着小流浪汉,去了东边那家小餐厅。”
珍妮特和羽涅,顺着二副手指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一条灰色的小餐厅里,小流浪汉子,吃过一大碗排骨面,双手合十,对特蕾莎修女说:“我要衷心地感谢你,修女。你不仅仅是给了我一碗排骨面,而且,是你的爱意和善心,将我从走向犯罪的沼泽里,拉回来了重新做人的坚实的大地。”
特蕾莎修女说:“困难,不应该视为一个障碍,而是一个机会,来检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最伟大的人都曾经历过困难,而且他们从中获得最大的成长。”
珍妮特的个子最高,超过一米八五,比羽涅高出一个头;特蕾莎个子最低,大约在一米五左右,又比羽涅矮了一个头。
珍妮特修女跨进小店内,对特蕾莎修女说:“没有比真诚的笑容,更能让人感受到快乐了,它能使你的心灵变得自由。只要你把心放开,把真诚和快乐带到你的生活中,你就能够以此,对待任何一件事。”
特蕾莎修女,哆哆嗦嗦奔过来,和珍妮特修女,羽涅修女,作了个简短而又热烈的拥抱,说:“不是贫穷使人受苦,而是缺乏爱。贫穷不是罪恶,它只是一个形容词,它可以使穷人获得更加的快乐。”
那个小小的流浪汉,向三个修女,作了一个深深的揖,才转身离去。
五月的阳光正好,和煦而热烈。三个修女,穿过初夏的海风做的柳帘,来到了海榄先生的指定的老半斋酒楼。
一身雪白西装的白蔹公子,似乎永远一尘不染,笑呵呵地说:“欢迎特蕾莎修女的到来,使我们这个人情冷漠的十里洋场大上海,从此,春风几度,穿过流苏。”
菜肴早点了清蒸刀鱼,蟹粉狮子头,半斋脆鳝,水晶肴肉,香稣全鸭,干烧明虾,猪肝炝花蛤。
白蔹公子挨着羽涅坐下,不停地帮羽涅夹菜。海榄先生说:“特蕾莎女士,爱是没有界限的,每个人都可以被无论什么地方的爱所拥抱。不要让自己的观点限制自己的心灵,这样,你的爱将会无边无际。”
吃过饭,临走的时候,海榄将自己女儿羽涅,拉到一边,轻声说:“关于党参,我已经打听到了他的一部分消息。他在徐恩曾的手下,当一名亲信副官,目前,他在南京。”
羽涅惊讶地说:“这个党参,叫我当真想不到,他怎么绕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子,投靠到特务头子的门下?”
“我请人专门调查过,是一位叫费侠的女人,介绍党参过去的。”
“费侠?她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羽涅警觉地问道。
“费侠这个人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海榄说:党参如果想在政界发展的话,早几年前,有我的帮助,不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吗?我猜想他,必有大的目标。至于具体什么目标,我不敢猜想。总之,羽涅宝贝,现在的党参,是个极端的危险分子。我劝你,不要这种人接触。”
那边的白蔹公子,与特蕾莎修女、珍妮特修女,相谈甚欢:“海榄先生,准备在后天晚上,在董家渡大教堂,举办一个大型的慈善晚会。”
珍妮特满心欢喜,说:“我替每一个需要的人,感谢海榄先生,感谢白蔹公子!”
“珍妮特,我在想,我要不要到澧州城去看一看?那里的穷人,是个什么情况?”
珍妮特说:“哎呀呀,整个中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惨!饥馑,瘟疫,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们。”
特蕾莎修女长长在叹息一声,说:“要有耐心,除非你坚持不懈地做好事,很快有人给你帮助,哪怕这时候,你得到的,只是一点小小的赞赏。”
羽涅过来说:“我们曾经怀抱着梦想,有人或许轻易地放弃,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坚持追寻。”
二十二年前,海榄先生初闯上海滩的时候,创办大上海南洋百货公司,夫人刘寄奴说:“我书读得少,晓得自己,配不上你,我给你选了一个姨太太,叫做云苓。她的娘家,是浙江海盐的名门望族;她的表哥,叫做徐槱森;据说,他是个浪荡公子。”
徐槱森的大名,海榄早就听说过。世界上,除了所谓的诗人,更无耻之外,仿佛找不到同类的油嘴滑舌之徒,单凭几句话,或者几个单词,就可以俘获一大波美女的芳心。
大十里洋场上海滩,海榄先生若不能装出几分狗屁的斯文,又怎么能混下去?云苓是个才女,能够写出《四月,是我的情人》,追求她的一大堆狂蜂浪蝶,至少,海榄先生是排不上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