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很温柔的人,但遇到难题时又总是硬气的,不愧是做将军的女子,”虞烛明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在走到臻栖堂门前时,补全了对母亲的印象:“我时常觉得她不爱我们,或者说比不过她对爹爹的爱,可是小时候她教我识字,读书,教我做人的道理,那些时光都不是假的。”
虞烛明推开了臻栖堂的门,相元正在给她熬药,见江云浦同她一起回来,微微有些发愣,“小姐,殿下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误会解开了,回来说点事。”虞烛明这样说道,顺路就去看了眼炉子里的药成色如何。
虞淮没在,想来是还在书房。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虞烛明取来了宫灯,又喝完了药,两人往书房走去。
那药是明巡来给她瞧过之后换的,药性比她自己配的要温和许多,上回能在沐浴时睡着也不仅是因为困倦,还有之前吃的药药性太烈的原因。
到书房时,除了虞淮,其余人见到江云浦都是一怔。
虞淮并没感觉到惊讶,如果他之前提醒了江云浦,江云浦仍不做表示的话,那么这茬婚事确实是可以请魏帝废掉了。
“我带他过来,是为了说明最近发生的事。”虞烛明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心中有块大石头正在消解。
如之前所说,江云浦并不是刻意伤的虞成怀,而是万不得已,以伤他取代杀了他的计划。
由此产生的几个后果不难推敲——
首先是江良光,这回江云浦出师不利,他一定还有疑心,疑心江云浦是否仍忠于江家;其次是张麻子、苍玄,张麻子已经察觉到套的现银有问题,苍玄的手也越伸越长,要怎么把姜作势力从大魏境内驱逐出去;再是虞成怀,虽然几人心照不宣没对江云浦坦白他已经醒来的事,但是这件事迟早要对外说,要是再过几天虞成怀也没恢复清醒的神智呢?
虞烛明这回不敢去赌,她手中没有筹码,江云浦也不是一个能尽信的对象,因此需要现在就有一个万全之策。
“明日是元宵节,我们可以先对张麻子开刀。”江云浦沉声道。
谷阳和张麻子来往许久,但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与周梦兰一样,只是合作伙伴。张麻子背地里又跟苍玄有些关系,这种关系并不只是虞烛明诱导苍玄去套现才有的,而是张麻子本就是姜作派来大魏的细作。
“霭云有什么打算?”虞烛明熟练地在沙盘上摆弄着,这摆上的是听松居和钱庄的位置。
“先前我装作不知道张麻子和苍玄的关系,诱导他与我合作,可他又实实在在获利了,并且因此,我也受到苍玄的优待。那么,张麻子于苍玄而言,是否也只是一颗棋子?”而非江云浦之前查到的那样,是苍玄养在大魏的走狗。
虞梓英之前是只读过一些关于政治的书,因此对于这种事向来是保持沉默的,今日却突发奇想,道:“我有一计,不知能否实行。”
她与虞烛明互相看了眼,然后就开始说她的想法:既然张麻子是姜作派来的人,那么为了不被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有关姜作的事情,张麻子一定会想办法撇清关系。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城中散布张麻子与姜作来往密切的言论。百姓虽不说如何爱国,但确实苦姜作人久居京城已久,总是会有人转移矛盾到张麻子身上的。江云浦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把张麻子请进大理寺喝喝茶。
至于谷阳,只需顺着张麻子的线索一直查,想必总是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这回虞烛明其实是没有完全信任江云浦的,因此在送走了他后,虞烛明又和相元出了趟门,买通了些街头小混混和乞丐,让他们去散布消息。
再回到首辅府时,已经是子时了。
虞成怀用过晚膳,虞月依就哄着他睡着了,看上去其实脑子是清醒的,只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明巡也来看过,说是没说明特别的,等淤血自己吸收掉,虞成怀就会恢复如初了。
而当江云浦回到定北王府时,勾卞已经在这儿候着了。
“你倒是会哄她。”勾卞酸溜溜地说。
江云浦就着石椅坐了下来,天气渐暖,晚上的风其实也不怎么凉了,旁边开着一壶酒,江云浦就顺手取了杯子,倒了杯酒喝。
“哄什么呀,她心底里大概还没原谅我。”江云浦怎么会看不出来虞烛明这回没尽信他,何况他一直派着人保护虞烛明,他走后,虞烛明又出去找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勾卞跟他碰了杯,“我说真的,这回大将军这么久不找你,怕是真的疑心你了。”他头凑近了些,说:“听说他最近经常找林志,之前不是说他俩八字不合么?这江林志倒是贴上去了。”
江云浦一点都不意外江林志跟江良光越走越近,“江良光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八字不合又怎样?能为他所用,才是江良光的一把刀。”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的第一刀,要刺向谁。
今夜有月光,两人索性连灯都没点。
“明日就是元宵了,一年又过去了。”勾卞感慨道,“新的一年,还望你我都能好好活着,霁光也是。”
江云浦其实并不吃勾卞的醋,因为虞烛明根本就没感觉到勾卞对她也有意思,更别提会回应他。
且两人兄弟这么久,该有什么尺度,两人心中都是有把称的。
“我们活着还不够,希望大将军今年就……”江云浦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透过苍白的月光,江云浦想到了那天离开时,弘能说过的话。
弘能说,大魏气数将尽,他是未来最好的紫微星,虞烛明次之。他们若能接替旧星入主紫宫,则中原不乱。
江云浦却不那么觉得,帝位易姓其实是件很影响民心的事,江云浦甘愿做个维护天下太平却不留名姓的人,虞烛明虽然没说过,可江云浦知道,她也是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