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悄然笼罩了整个道门。
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动。
榻上,两个女子倚靠在床头,许岁礼翘着一只脚,与傅桉闲话说了几句她不在道门时,道门的趣事后,许岁礼的目光打趣地落在了傅桉的身上。
“我说傅桉。”
傅桉微微偏头,两侧被翠玉环扣住的发辫顺着动作下滑到胸口处。
许岁礼继续道:“你和我家轻朝这趟出门朝夕相处,觉得他怎么样?”
别的不说,她家轻朝的皮相生的是好的。
性子虽然在外面沉闷了一些,可人上进,道法在同辈子弟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想到这里,许岁礼有些兴奋地坐直了身子,“要不把他嫁给你吧!”
“嫁”这个字眼让傅桉下意识挑了挑眉,随手勾了一下胸前的发丝,笑着回道:“我可是比他大上几百岁。”
许岁礼闻言,对着傅桉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大点会疼人。”
疼人?
傅桉有些好笑地笑出了声,她可不会疼人。
她只会,让人疼。
傅桉拍了拍许岁礼的脑袋,企图压下她的那些不着调的念头。
“……我的意思是,他比我少几百岁的阅历,配不上我。”
傅按的眉眼飞扬,尽是自信与傲然。
“如果论朝夕相处就可以成婚,易家应该和林家讨论婚事。”
毕竟林晚林和易轻朝可谓是日夜相处,片刻不分离。
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易轻朝和她在一起的长多了。
许岁礼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出声,“你啊你啊。”她伸手擦掉笑出了泪水,“真的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啊。”
她刚认识傅桉的时候,对方就是一个自傲到堪称自负的性子,偏偏实力又配得上她的自傲。
这是她愿意和傅桉做朋友的原因。
她喜欢强大的女子。
许岁礼笑完,正了正神色开口道:“明日,你要道门如今几位家主都来金堂,是要做什么。”
“轻朝的伤,又是何人所伤?”
她探测过易轻朝的伤势,经脉与五脏六腑都伤得不轻,能支撑着回到道门,全靠归元丹滋养内里。
他们明明是去俗世间历练,明明轻松就解决了周府的事情,她能理解几个孩子出了道门就像是出笼的小鸟,想要在外自由一段时日。
可如今的俗世间,到底是哪里的邪祟,什么样的邪祟,能让她家轻朝、林家的晚林,还有燕家的小子同时受这样重的伤。
傅桉轻轻的笑着,伸出素白的手盖在了谢岁礼的眼皮上面。
“嘘…别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
不然,她会忍不住说点败坏许岁礼兴致的话。
“明早就知道了。”
许岁礼在傅桉的手下笑了两声,点了点脑袋。
“那我们睡觉吧。”
“我很久没和你在一起睡觉了。”
一时之间,四周静谧,唯有烛芯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昏黄的灯光下,等待太阳的升起。
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屋内。
傅桉随意地坐在道门为她所建的金堂供桌上,一条腿顺着桌角垂落。
她眨了眨一夜未眠的眼睛,眉宇间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意味。
路上就想着回来,定要找这几个老东西的麻烦。
这会可算是要来了。
此时,道门的几家现任家主已陆续赶到,傅桉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歪头扬唇笑道:“各位,许久未见。”
“身子还好吗?”
在场的几人一时之间左右相视,有些摸不清眼前的女鬼又在打些什么主意,最终将视线齐齐地落在领头的易晏舟的身上。
对于傅桉这个女鬼,他们是又爱,又恨,又怕。
爱她的强大。
恨她唯我独尊的自傲。
又怕她的阴晴不定。
易晏舟苦笑着看向桌子上的傅桉。
别都看他啊,看他有什么用?
他哪里摸得清这个小姑奶奶在想些什么。
但当下一片寂静,易晏舟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傅桉哼笑一声,视线掠过易晏舟,落到了角落里的燕明夷的身上。
那人抱着长刀,沉着一张脸,似乎众人所关心的事情与他无关,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意外。
这还真是一个意外。
毕竟燕家的现任家主,是他的长兄。
不过傅桉倒也不在乎为什么会是燕明夷来到金堂,反倒抬了抬下巴道:“你侄子的刀法,有你几分风采,只是收尾时不够利落。”
燕明夷转动了一下眸子,直直地看向傅桉,随后点了点头。
“嗯。”
像是觉得只说一个字有些冷淡,燕明夷又补上一句,“我会让他多练。”
傅桉这才扯出一个明媚的笑脸,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柱子旁边露出的一小节衣角。
蹲在这里偷听的,不是三个养伤的小崽子还能是谁?
燕南浔闻言,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道:“她怎么知道我家的流光刀法。”
这个问题,他在平安村的时候就想问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
供桌上的傅桉抬了抬眼皮,没有出声,指尖在膝盖上轻点。
林晚林闻言,凑到了燕南浔的身边低声道:“她虽是易家供养的,但其余几家也会请她去住上几日。”
这是他之前听他爹说的。
“除了柳家。”
“柳家?”易轻朝想到了柳家兄妹之死,微微眯起了眼。
燕南浔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脑袋凑到一起,“我听说她杀了柳家人。”
“柳家老头都要气疯了,可听说是她…”说到这里,燕南浔挑眉看向不远处的傅桉,接着道:“就歇火了,再也没提过。”
他昨天在家养伤,可不只是养伤。
他不在道门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一一给他细说。
易轻朝垂下眼帘,思绪翻飞。
柳家一向护短,他原本昨日回了道门,就想着和老爹暗自说一下柳家兄妹之事。
可白日,老爹一直都粘着他娘,夜里虽然和他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却翻来覆去地不肯睡觉,也不许让他说话。
他今日和林晚林、燕南浔一同窝在这里,也不全然是为了偷听傅桉要和这些人说些什么。
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万一提到柳家之事,他还能跳出来。
虽然他可能…也说不过这些老狐狸,但他带了林晚林。
易轻朝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真棒。
思绪周全,真不愧是他道门之光啊。
傅桉的视线定在那片衣角上,易晏舟顶着一圈同僚刺人的目光,轻咳了两声。
姑奶奶,你别发呆啊。
你倒是说话啊。
随着这声轻咳,傅桉收回目光,抬眼扫视一圈众人后,开口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当年除了我,还有谁活下来了?”
众人听闻,皆是一怔,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异口同声道:“并无他人。”
傅桉的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既然没有,那我怎么遇到了呢?”
“怎么偏偏,就突然出现,导致我道门子弟重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