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洛云宜并没有进屋，她站在原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纤，因为这大半年都没有劳作，看起来很白皙。
翻到掌心，指腹和指头上才有一些薄茧，那是干活留下的痕迹。
不管是做衣服，绘图，还是自己制作簪子首饰，时间久了，总是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些努力的痕迹。
洛云宜伸手在右手食指的位置摸了摸，曾经，她也是长过冻疮的。
只是没有今日那位妇人那般严重。
可是天下穷苦的人何其多，每年长冻疮的人都数不胜数，她不可能因为一手冻疮就破了例。
善良是一种美德，但是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肆意泛滥的善良，最后可能会变成滥好心，或许还会害了自己。
“奶奶。”小石头站在堂屋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喊她。
“外边冷，快进来啊。”小孩前两日在外边玩吹了冷风，有些流鼻涕，这两天被舒幸轮拘在家中，不允许他随意踏出门槛。
“来了。”听到孩子的召唤，洛云宜摇摇头，把那些多愁善感摇走。
她终究不是救世主，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释放自己的善意。
那个上门求收留的人妇人，最后无功而返。
事后洛云宜还叫阿水她们关注了一下，那人不是本村的人，是距离不远的赵家村的村民。
之所以洛云宜认识，也是因为阿山阿水之前去那边参加过救援，认出了妇人。
在洛云宜这里求助无果，妇人回转家中，除了回去当日有过一场争吵，之后也是照常过日子，和平时没有区别。
不过又有一日，去镇上赶集的人回来，怀里抱着一个用衣服裹着的婴儿。
天气冷，那男人抱着孩子都有些哆嗦。
洛云宜赶紧让阿水去拿了块毯子，把婴儿包裹好，棉衣还给男子。
来的不止一人，有男有女，洛云宜伸手要把人请进家中。
大家摇摇头，没有进门。
“家里还一堆事儿呢，这孩子是在草丛里捡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扔的孩子，捡到她的时候孩子都冻的有些发青了，让阿水姑娘帮忙看看，若是能活，到时候送去哪儿，我们再商量。”
说话的人是村长的媳妇，并没有一上来就要求洛云宜接手这个孩子，善堂还没修好，谁会愿意在家里多养一个婴儿呢，何况孩子还这般小，费心费力的，也讨不着什么好处。
若是是个男孩，说不得还容易找个去处。
“若是回天乏力，也是这个孩子自个儿的命，你可不要多心，我先回去交代些事情，下午再过来看孩子。”
村长媳妇说完，叹息地看了一眼阿水怀里的孩子，带着人转身大步离开。
越是冬天，越容易在路边捡到孩子。
因为冬天食物紧缺，若是生下的是个女孩，心狠一点，孩子多半会被扔掉。
甚至有些人都不会出家门，直接把孩子扔到尿桶中，完全不把婴孩当成一条人命。
现实就是这般残酷，让人叹息，却又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救助这些孩子。
所以洛云宜说要开善堂，其实村里多数人都是支持的。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至少是真金白银，实打实地做事，让这世间的罪恶能少一桩，那也是一件善事。
目送大家离开，阿山留在后面关门，阿水抱着婴儿跟在洛云宜身后进门。
毯子里裹着的孩子看着很瘦小，紧闭着双眼，呼吸很微弱。
“太太，她在发烧，我去给她配药。”阿水面露不忍，世道艰难，人命如草芥。
别人随手抛弃的，却是她的求而不得。
“快去吧，看着怪可怜。”洛云宜都不太忍心看孩子，太小了，浑身泛着红，也不知这高热能不能退下来。
洛云宜不仅自己不看，也不让小石头看，只让何氏尽力配合阿水，需要什么东西就送去。
但愿这孩子能平安地活下来。
“奶奶，我能把不白带去哥哥那儿，和猫猫玩。”
小石头只知道外面热闹了一会儿，被舒幸轮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儿看洛云宜愁眉不展，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摇晃。
“让你爹送你过去，只能在院子里玩一会儿，要是做不到，以后就不许你带不白出门。”
小石头在家养了几天，外表看着已经好了，也难为他这几日在家里待得住。
再加上家里送来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小婴儿，洛云宜也不想小石头留在这里，才会松口让他出门。
听说小孩的眼睛干净，能看到一些超乎现实的东西，虽然洛云宜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还是尽量避免，不做尝试为好。
“谢谢奶奶，奶奶你最最好。”洛云宜答应让他出门，小石头简直高兴的像过年一样。
洛云宜逗他：“不让你出去奶奶就不好了？”
小石头摇头：“奶奶一直都好，石头最喜欢奶奶。”
扑进洛云宜怀里撒了一会儿娇，小石头就赶紧去叫舒幸轮，准备带着不白一起出门。
不白到家里已经一年多，已经是一只成年的大狗狗，家里不缺吃的，小石头又经常偷偷投喂它，一身黑毛看着油光水滑，站在那里看着就很威猛。
幸好不白的黑毛不是卷毛，家里人经常给它梳毛，看着干干净净，这会儿才真正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而且不白对家里的孩子们也很护着，跟孩子们一起玩闹时脾气温顺，就是不小心被扯痛了，也只会呜呜叫唤几声。
但是要是外面的人想靠近孩子们，不白就会大声叫唤，引起周围其它人注意。
绝对不会让不熟悉的人靠近孩子。
有不白在，洛云宜也放心让小石头出去玩。
舒幸轮也是个宠孩子的，小石头说要去找汤圆玩，他二话不说就回屋里准备，把小石头厚厚地裹上外套，帽子，小手套，围巾一样不落地给孩子穿好。
和洛云宜说了一声，才让不白打头阵，他牵着小石头走在后面，两人一狗，脚步轻快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