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是斐言之把人抱进庄园的。
陆司昂已经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没擦干的泪水。
斐言之想起来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这也太没出息了,但问题是陆司昂是真的很配合啊,这真不能怪他。
他只能说一句真他妈带劲儿!
叹了口气,斐言之把人带进浴室洗澡。
陆司昂迷迷糊糊的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一直往他身上贴,搞得他自己这个没洗澡的人也弄了一身水。
因为夜深,天空和大地都静谧无声。
往日灯火不甚明亮的庄园因为主人的到来灯火辉煌,但依旧寂静着,偶尔有走动声也是小心翼翼。
斐言之把陆司昂送到被窝里,看着还不愿意撒手的人有些无奈:“陆司昂,我就去洗个澡,马上回来。”
陆司昂闭着眼睛,眉目间带着倦意,但大概是听懂了,松了抓住斐言之袖子手的力道,只是神情却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带着失落和沮丧。
斐言之到底不忍心,俯身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陆司昂这次才慢慢没了动作,安安稳稳的陷在被窝里。
浴室隔的不远,斐言之也没怎么磨蹭,快速的洗完用浴巾随便裹了下,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轻笑了一声。
陆司昂大概是很舒服,姿态有些放松,侧着身体把被子抱进了怀里一点,一点也没有之前那样刻板严谨的样子。
但也许是抱的东西不对,眉目还是微蹙的。
斐言之走了过去,掀开被子,看着对方的表情从茫然变成柔和。
陆司昂感觉到身边落下的熟悉的气息,抬手搂着斐言之的肩颈,靠在他怀里,含含糊糊的唤着:“乖乖……”
“嗯。”
斐言之侧头搂着他,陆司昂柔韧细腻的身体就也被拥进怀里。怀里的人感应到了什么眉目舒展开来,靠在他颈窝微微蹭了一下,然后抱着不动了,像是陷入了梦乡。
斐言之侧头看着怀里沉睡的陆司昂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不曾注意到的事儿。
陆司昂大概并不喜欢作为承受方,那时候他们的第一次进行的很艰难,但陆司昂却不肯放弃,生涩的吻技和生涩的反应都让人莫名有种何至于此的感觉。
斐言之不太懂。
他和陆司昂之间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任何可以刻骨铭心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懂他为何会这样执拗。
但……刚刚在车里陆司昂情绪崩溃的时候,背对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乖乖,让我看看你……”
“我想看看你。”
这种黑暗里除了冰凉的椅背什么都抓不到的感觉对陆司昂实在是太过陌生,以至于在脆弱的时候丢掉了以往所有的矜贵。
他惯来知道怎么攻击一个人的弱点,包括自己也是。
一片漆黑里,只能被动的承受,什么都抓不住。
所以……
他像他说的那样落了泪,只有斐言之一个人看到并且听到。
等斐言之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把人翻过来带进怀里,陆司昂还处在情绪溃散中,伸手搂着他的脖颈眼角挂着泪痕却不愿意松开,而是重复着:“乖乖……乖乖……”
一遍遍的重复着。
斐言之不知道他在重复什么,只能尽量抱着安抚缓和他的情绪。
陆司昂便靠在他怀里,说着:“乖乖,正面来,正面,没事的……”
斐言之沉默着,听着对方颤抖的声音和崩溃的音节,突然多了一种复杂不明的心绪。
陆司昂很少叫他的名字,平常的时候通常都是叫乖乖,哪怕他跟乖这个字隔了十万八千里。实在气恼了会哭笑不得骂一声兔崽子。
而崩溃的时候会一直念乖乖,一遍一遍的念。
斐言之不知道在陆司昂过去三十年的人生里有没有情绪崩溃过,但想来不会有那时的场景那样叫人心疼和无法决绝。
“陆司昂……”斐言之压了压怀里人的额角,轻声呢喃着:“你在想什么?”
睡着的陆司昂自然不会回。
但斐言之看着他,却已经很难再想到怀里的这个人从前那副蔑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陆司昂有骄傲的资本,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一件算得上不顺心的事儿也只有匆忙中疏忽看错了人,但那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司昂以一种比从前还要令人惊讶的速度重新成为顶级玩家。
他就是那样的人,看不上普通人,不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纯粹是没有,是眼睛里看不见。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从商还是从政,陆司昂德未来都是不可估量的。
可惜他遇到了斐言之,染了情爱。
陆司昂本人却不觉得这有什么,相反还庆幸生命里能够出现这样一个轻易牵动他心绪的人。
可斐言之一直在企图离开。
他的理智在和情感的搏斗中一直占据着上风,让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出自内心抛却规则应该走的路。
如果斐言之一点不爱,陆司昂大概不会有所顾忌,会直接就把人锁在身边,可偏偏……不是不喜欢。
那一层被压制在理智之下的喜欢让陆司昂畏首畏尾。
他不想破坏这份喜欢让两个人走向一个惨烈的结局,可也同样无法放斐言之自由。
那是他漫长生命里唯一可以牵动他欢喜和苦痛的人,光是出现都已经求之不得。
所以他自作主张把斐言之的逃跑行为算成了出去玩儿。
哪怕已经把其他人搅和的人仰马翻也平和的向着斐言之问,乖乖什么时候玩够了回来。
收到消费记录的时候更是敏锐又果断的找到了斐言之,以一种无法拒绝的温柔把人锁了回来。
他就是那样优秀的人,只要他关心的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察觉并关注到对方的状态,甚至敏锐又果断的采取行动。
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是,但凡他晚了一步,斐言之都已经跑掉了,更不用说后来。
斐言之一直在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离开,但陆司昂更快,甚至用着一种决绝的速度在交出自己的一切,缠绕着斐言之让他无法离开。
所以……
斐言之不可能跑掉了。
陆司昂也绝不会允许。
只是斐言之一直都觉得还有希望。
趁着陆司昂还不爱,趁着陆司昂爱的还不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