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霖心下瘙痒不已,又是一番追问,余哥儿和赵嫂子仍是笑笑不语,顾霖无奈,只好等明日去好运楼探个究竟。
和赵嫂子余哥儿两人坐着闲聊一下午,又在一起吃了晚饭后,见天色不早,顾霖才不慌不忙地起身,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到达院门外,顾霖没有立马走进去,他脚下犹豫着,刚才他之所以留在余哥儿和赵嫂子的院子吃饭,就是为了避开某人。
但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顾霖微微叹气,下定决心抬腿迈过门槛。
看见他回来,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喜竹立马上前行礼:“夫郎,您吃了晚食吗,可要遣人去灶房提晚食?”
微微垂首,注意到喜竹的行为表现,顾霖便知道某人没有过来,他神色微微放松。
顾霖抬腿,一边进屋,一边对喜竹道:“我在婶子那儿吃了回来,你们不用忙活了。”
进入屋子,顾霖在桌前的座椅上坐下。
“伺候夫郎是咱们的本分。”喜竹上前,提起茶壶为顾霖倒了杯安神的茉莉花茶道:“灶房那儿煮了好几锅热水,夫郎可要沐浴?”
在外头待了半个白日,如今又不是深冬,顾霖喜洁自然想要洗澡。
他朝喜竹点了点头,喜竹收到示意,立马出去让人前往灶房提水。
灶房离顾霖的院子不远,不到一刻钟,下人就提着几桶热水,进入顾霖寝房旁边的浴室。
将热水倒进浴桶后,下人退出屋子,喜竹知晓顾霖沐浴时不喜欢旁边有人侍候着,便也退出屋外。
见所有人都离开后,顾霖起身来到浴桶摆放的地方。
褪去身上的衣裳,顾霖踏入浴桶,热水没过上半身,感受着温热的水流抚过皮肤舒缓着整具身体,顾霖半靠在浴桶壁,享受地眯起双眸,慢慢地缓解多日的疲惫。
待身体渐渐放松后,顾霖睁开眼睛,伸手从一旁的木架上拿了一瓶沐浴油,将沐浴油倒在手掌心,轻柔地搓洗起身体,木桶中的清水渐渐变得浑浊,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逐渐弥漫整个屋子。
微微低首,见浴桶中的清水泛着白色的浑浊变得犹如牛乳般,顾霖叫守在门外的喜竹:“喜竹,再提几桶热水进来。”
话落,隔着一道屏风,顾霖听见“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了,紧接着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水流击打木桶的声音。
半靠在浴桶壁上,顾霖微微蹙眉,这道脚步声······不像是喜竹的,喜竹的脚步声要更轻柔一些。
不过顾霖也没有多想,之前他沐浴时也碰过类似的情况,他让喜竹提水进来,对方却有急事,便让别人送水进来。
隔着屏风,听着那道脚步声愈来愈近,顾霖开口道:“不用送进来,你把热水放在屏风外头,就可以出去了。”
顾霖没有被别人看着洗澡的习惯,刚开始他住进来的时候,第一天准备洗澡,不想一进浴室就看见守在浴桶两边,各自捧着沐浴油,浴巾,衣裳的人。
当时,他让所有人将东西放下后出去,为首的喜竹一脸意外和犹豫,谨慎问道:“夫郎可是有别的吩咐,若欠缺何物,夫郎可告知我等。”
顾霖微微摆手摆摆手,让他们都离开:“我沐浴时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见眼前一朝富贵,面对如云仆从却没有丝毫轻浮表现的年轻夫郎,知晓对方所言属实,喜竹等人便退下了。
屏风外的人没有开口应答,顾霖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听见对方把木桶放在地上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好似转身离开了,顾霖才起身踏出浴桶。
他拿过架子上的浴巾包裹好自己的身体,而后抬腿往屏风外走去。
快要绕过屏风时,忽然脚下一滑,顾霖的身子往前倾去,眼见着他就要摔倒在地,顾霖反应极快地伸手抓住立在一旁的屏风,但是,也不知是不是他抓的太用力,还是身体的惯性太大了,屏风没有立住,随着他一起向地面摔去。
听着耳边传来屏风摔倒在地的巨大声响,顾霖做好直面地板的准备,但与此同时,他听到前方一阵快速有力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赶过来。
来不及了,顾霖闭上眼睛,心中无奈又羞耻,本来洗澡时摔倒就够羞耻了,如今还被人现场撞见。
半空中,顾霖的身体已经弯下半截,眼见着快要脸着地时,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穿过眼前,扶住年轻哥儿的身体,顺着对方的力道,顾霖的脸压在对方的胸膛上,隔着几层衣裳,一阵强劲有力的心跳传入顾霖的耳中。
被人救下后,顾霖很快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他抬头想要同对方道谢,但目光触及到对方身上所着衣物的布料时,顾霖身体微顿。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青年俊美无俦的面容。
顾霖神色一怔,而后快速退出郑颢的怀抱,面色一凝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对方满脸的防备之色,郑颢开口:“如今天凉,我看喜竹提不了多少桶水进来,若是热水进来的迟了,顾叔很可能会着凉,索性我就将水提进来了。”
半点不提喜竹准备和几个哥儿一起提水进来的事。
站在青年的身前,顾霖的身上除开披了一条浴巾外,没有穿其他衣物,所幸他刚才将浴巾裹得严实,往地上摔时浴巾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体上没有脱落。
但是浴巾的长度有限,不能遮住年轻哥儿的整具身体。
郑颢眼帘微垂,视线落在前方微微下移之处,只见雪白浴巾下,年轻哥儿的肩膀暴露在外,在室内微黄暗淡的烛火的照耀下,对方的肌肤好似温润的羊脂玉,美好诱人,引得青年袖下的手指微微摩擦,才克制住想要伸手触摸的冲动。
虽然郑颢动作克制,让人难以发现,但是顾霖不似以往那样面对他时毫无警惕之心,注意到青年的视线划过自己的肩膀,顾霖的神色冷下来道:“你出去。”
郑颢善察言观色,很快便注意到年轻哥儿脸上呈现出的不悦之色。
他道:“我就在外头,顾叔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唤我。”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屋子。
他虽想和顾叔亲近,却也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儿,若强行留下来必定会惹恼对方。好不容易将顾叔稳住,答应试着接受他,郑颢不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重回原点。
来到屋外,看见他出来后,下人皆恭敬地退后几步,郑颢没有离去,就和刚才同顾霖说的那般在屋外等着。
见郑颢离开后,浴巾之下,顾霖微微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换做以往,他和郑颢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顾霖顶多就当作被对方撞见一场糗事,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同对方坦诚相对后,知道郑颢不是什么纯洁小绵羊,顾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了。
说到底,他觉得自己是男人没用,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哥儿。
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现在他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让对方有一丝觉得暧昧,从而产生误会的可能。
郑颢守在屋外,顾霖没有心思洗太久,将身上残余的沐浴油冲洗干净后,穿上衣裳,顾霖就走出浴室了。
看见年轻哥儿穿着薄薄的衣衫,郑颢道:“夜间寒凉,顾叔先披上披风罢。”
这时,顾霖才注意到对方的手上捧着一件披风。
郑颢抬腿上前,顾霖开口道:“不用,几步就能到寝屋了。”
见年轻哥儿拒绝,郑颢停下脚步,没有继续上前,站在对方几步之外。
顾霖没有管他,抬腿往寝卧走去。
刚在软榻上坐下,顾霖抬眸,看见郑颢也跟着进来了,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着常服,而不是官服,便说明对方一回来就先沐浴,然后再过来找他。
嘴唇微启,顾霖对青年淡淡道:“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站在年轻哥儿的身前,郑颢动都未动,虽什么都没有说,但行为举止好似什么都说了。
意识到对方的想法,顾霖眉间一折,犹如刀锋的眼神射向对方,开口警告道:“这是府里,你不要太······荒唐。”
在府外的院子,对方强行与他住在同一间屋子,顾霖勉强忍受,但是府里不止他们和喜竹几人,赵嫂子和余哥儿都在,若是他们忽然找过来,顾霖想想便觉得脊背生寒。
他神色越来越冷,对郑颢道:“你赶紧离开。”
同年轻哥儿如临大敌,害怕被别人发现不同,郑颢神色淡定,通晓顾霖的心意道:“顾叔放心,婶子和余叔不会发现我们睡在一处。”
听到对方的话,顾霖眼眸微睁,却顾忌着外面的下人,低声喝道:“谁同你睡在一处!”
看着年轻哥儿浑身炸毛,宛若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上挑圆润的眼眸更是在瞪视着自己,郑颢哑然失笑,却不敢真的在对方的面前笑出来,要不然,必定会被对方轰出院子。
“是我失言了。”
郑颢道:“府里有人看守着,若是婶子他们过来,立马便有人汇报,所以顾叔不用担心。况且……”
郑颢话语一转,温声道:“我与顾叔的院子间有一道小门,婶子他们过来时,我穿门回到前院即可。”
忽略郑颢前面说的话,自从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后,顾霖便知道对方没少往自己身边安排人,往府上安排通风报信的人,亦是对方能够做出来的事,顾霖的注意力落在对方后面一句话上。
袖子下的手掌微动,顾霖的呼吸渐重,他的眼睛锁住青年的身影,唇间咬出一字一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和你的院子间有一道门?”
这时,青年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顾叔竟然不知?”
顾霖抬眸观察着青年的神色,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对方脸上的惊诧不似作伪。
顾霖眉间蹙起,郑颢解释道:“那道小门坐落在顾叔寝卧的后方,可能顾叔没有经常去屋后,加上那道门的墙壁上长有许多藤蔓,将门遮住一半,顾叔没有发现也正常。”
微微低眸,看着年轻哥儿眉间的沉思,郑颢宛若不经意般解释道:“那道门是先前的屋主留下来的,原本我想让人把这道门拆除了,但风水先生说,此门不宜拆除,否则便会对住在府上的人不利,我便让人留下此门。”
说完,青年露出微微歉意的神情。
无法辨别对方所言真假,顾霖不是纠结的人,他道:“没事,我改日就去买把铜锁把门锁上。”
神情微微一滞,郑颢唇角露出淡淡笑容:“顾叔高兴便好。”
整个白日都在外头,没有休息,顾霖没有那么多精力同对方耗下去,见郑颢真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扔下擦拭发尾的布巾道:“你若是不怕整府的人知道,你就留下。”
说完,顾霖不再管他,起身往里间走去。
听着外头响起的悉悉索索的脱衣声,顾霖的眉间显现焦躁之色,他翻了一下身,脸朝床榻里头背对外头。
片刻,年轻哥儿微微磨牙,他看对方是真的疯了,一点名声也不要了。
再次翻了一下身,听着外头脱鞋的声音,顾霖压制眉间的焦躁,轻嗤一声,他烦心什么,人家当官的都不怕名声有瑕。
想清楚后,见屋内一暗,外面熄了烛火,顾霖闭上双眼,消去心烦意乱。
作为孤儿的二十多年,他能一直保持乐观进取的精神,就是因为他想的开,不会钻牛角尖。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要做的就是将其掰回正轨,除此之外,再多的烦心担忧都是庸人自扰。
和住在府外的院子一样,顾霖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半个时辰后。
一道高大清隽的身影走进里间,朝年轻哥儿的床榻走去。
待站定后,看着床榻上睡得正熟,脸上泛着红晕的年轻哥儿,郑颢清冷的面容微微缓和,心下也跟着微软,他俯下身子,在顾霖的额上留下一吻。
片刻,他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