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工作很是繁杂,祝明生带着两个人加上老猪倌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还是找了老书记求援。
正好,新来村里的这群人都没怎么见识过杀猪,都跟着去见世面顺便打下手去了。男生都是兴致勃勃,女生还是有些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的,看了一眼就主动退出干些杂活去了。
各家出人出力出锅出灶,忙得热火朝天,就是这样,等午饭开饭,也差不多下午两点多了。
虽然时间长了些,但吃上红烧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这番等待是值得的。
太香了!
祝浩歌、刘帅、曹宇和黄枫坐在一桌上,为了多吃口肉差点都打起来了。女生们没有了什么减肥顾虑,看似吃得斯斯文文,实则速度不比男生们慢上多少。
看着孩子们吃得香,大人们在一旁挽着袖子呵呵地笑,时不时还指着孩子们私语一阵。
冬日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
有那么一刻,祝浩歌都有些恍惚。
末日真的来过吗?
有人在笑,有人在闹,唯有一人,在人群中沉默着,脸上无喜无悲,手里拿着一杆油光锃亮的老式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老猪倌。
老猪倌今年已经七十有八了,他干了半辈子的杀猪匠,养了两儿两女。两双儿女都是聪明孝顺,事业有成,所以不到五十他就已经是半退休了。
说是半退休也没闲着,在儿子厂里挂了个保安的闲职,没事儿还去养殖场里帮帮忙,日子不算清闲,但小老头很是满足。
如今将近八十岁的年纪,同辈人都老态龙钟,步履蹒跚,他却是精神矍铄,跟五十岁没什么区别。杀猪的时候,别看拿猪的三个中年人上蹿下跳似乎出了大力,按猪的头把手还是老猪倌。
祝浩歌看的时候真觉得这就是一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可现在他往旁边的泰山石盘上一坐,看着老了许多。
“太爷诶!”祝浩歌发觉老猪倌一人落寞,端着饭盆凑到他身边,“想什么呢?”
按辈分,老猪倌比祝浩歌爷爷还要大一倍,他算是老猪倌的重孙辈了,不过两人并不是本家的,叫法也只是个称呼。
老猪倌“诶”了一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很快收敛下去,并没有回答祝浩歌的问题。
祝母看祝浩歌不在桌子上吃饭,反而是凑在老猪倌身边。她略微一惊,连忙将祝浩歌拉了回来。
“你别去烦人!”
“没烦,”祝浩歌端着饭盆一脸疑惑,“我就是看太爷好像不高兴的样子,问问而已,咋了这是?”
“唉,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去再跟你说,你别去烦你太爷。”祝母看着老猪倌叹了口气。
祝母避而不谈倒是让祝浩歌起了好奇心,当下饭也不吃了,追着祝母问发生了什么。祝母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祝浩歌死缠人的劲儿随了爹,跟条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没办法,只好找了个稍稍安静的角落跟他说了。
原来,就在末日爆发当天,老猪倌收到老书记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嫁去苍墩村的女儿,他的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外孙女都在那里。
好在,通讯彻底断掉之前,他将救命的消息传递了出去,但也仅此而已了。
通讯断掉之后,他和女儿女婿彻底失联,更不知道他外孙外孙女现在如何。
他心急如焚,多次想要独自寻去苍墩村,都被老书记拦下来了。这倔老头被拦了三四趟还是不死心,大半夜还想出村。好在村子无论白天晚上都安排了人值守,否则就真让他走出去了。
老书记知道他贼心不死,也不敢让他一个人住了,干脆安排他侄子看着他,可看得住人看不住心,眼瞅着老头一天比一天憔悴,众人也是毫无办法。
昨天祝浩歌带着一帮子人回来,小老头看着难受了,他是真想车上下来的还有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今天这么一热闹起来啊,小老头肯定又想他女儿了。
偏生祝浩歌个不识趣儿的,还往上凑。
听完,祝浩歌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道:“苍墩村好像就在余湾吧?离我们这远吗?”
他听过苍墩村的名字,但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儿。余湾大是不大,但好歹是个镇子,祝浩歌作为本地人也不是处处通的。
“不远,”祝母摇了摇头,“就在镇政府过去两个街道,电瓶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这么近?那可以派人过去看看的呀!”
电瓶车十五分钟,大概也就是四五公里的样子,这个距离算不得太远。
“派了,怎么可能不派呢?你阿公知道这事儿之后隔天就安排人去了,过不去啊!”祝母一脸无奈,“咱们村离苍墩村电瓶车十五分钟到,但苍墩村到红杉商城也就十五分钟到,还是走路到!”
“那里周边都是居民区,人太多了,疯了的人把去苍墩村的路都给堵上了,你二叔打的头阵,换了几条路都进不去,是真的没办法啊!”
“村上人私下都说啊,估摸着人是没了!想着是啊,那些疯掉的人能把路都堵上,里面的人哪儿还有活头?但这话怎么跟老猪倌说啊?真跟他实话实说,他非跳河不可。”
“最后也只能跟他说,村子进不去,但看见人了,在楼上呢,好好儿的没事儿,过段日子等疯了的人散散,再想想办法。”
提到这事儿,祝母心里也不好受,语气很是低沉。
“总之,你就别凑上去了,避开点儿。”祝母拍了拍祝浩歌的脑袋。
祝浩歌看看老猪倌,抿了抿嘴:“其实,可以试试……”
他的话没说一半,祝母就赏了他一个爆栗:“大人都搞不定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别瞎掺和!这件事是老书记定的,他会处理好的。”
“……”祝浩歌摸了摸脑袋,有些困惑。
祝母之前教他的是,终起身吾辈事,为人大丈夫!
如今怎么变成了,别瞎掺和?
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