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虚笑道:“李掌教说笑了,怎会是伏牛派胜了?”
李华阳道:“怎就不是伏牛派胜了?你没听他们说么,他们与你们不是一路人,既然与天地盟不是一路人,那便与我伏牛派是一路人。他既胜了,那也就是伏牛派胜了。”说得胡搅蛮缠,但却义正辞严,声音也是颇大。
正一盟中人所来便是想要劝她入得正一盟,听她如此说,顿中下怀,纷纷嚷道:“是啊,咱们胜了就是伏牛派胜了。”
“伏牛派与正一盟本来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说得极是,安禄山那贼厮鸟搞得天下大乱,你们天地盟助纣为虐,唯恐天下不乱,那是与天下英雄为敌。”
众人吵闹轰轰,林若虚微微一笑,他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与群豪多加争辨,只说得一句:“英雄者,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若是一群胡言乱语的人也配称得英雄,那英雄二字也未免太过不堪。”
听得这话,群豪煞然一静,均想,我等虽是来召集同道,但尚未与李掌教商议,伏牛派自也算不得正一盟中人,这林若虚说得也不无道理,咱们与天地盟为敌,胆力自然是过人,然而那聪明秀出却算不得。自古英雄无不是慷慨激昂,坦坦荡荡,哪有胡搅蛮缠得?
见众人结舌不语,李华阳眉头大皱。
红娘子看着沉央,冷笑道:“沉央大法师,你可是伏牛派中人?”
沉央摇了摇头。
红娘子又道:“那伏牛派可与你们正一盟有得干系?”
沉央又摇了摇头。
红娘子冷冷一笑:“既无干系,还请沉央大法师退下。正一盟与天地盟得恩怨,稍后再算便是。若要不顾江湖规矩,那也由得你们。”看向正一盟众人,正一盟人虽不少,但若论本领,她却是不惧。
沉央无奈,只得看了一眼李华阳,退下。
红娘子道:“李掌教,你比还是不比?”
“比就比,有甚么了不起。”
李华阳狠狠瞪了一眼红娘子,转目向身后那群金刚看去,按照规矩,已然下场的人便不能再去,她思来想去,委实无奈,只得朝着独孤勿庸一指:“你去,若是你输了,那本掌教便抽你的筋,拔你的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一盟的人听见这话,心头均是一叹,虽说天地盟无恶不作,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但是这般御下之道,却非英雄所为。便连与天地盟仇深似海的骆九天也摇了摇头。
沉央也听得眉头一皱,心想,李华阳娇纵惯了,身旁又无名师教导,金刚三藏也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无人管教约束之下,她自然只以喜好行事,如此一来,却是不容于正道,其实她心肠并不坏。
这时,独孤勿庸走到场中,林若虚笑道:“红娘子,你与独孤护法相识已有百年,情谊深厚,理当由你下场,与独孤护法印证一番,点到为止即可。”
“是。”红娘子格格一笑,朝独孤勿庸走去。
李华阳心头咯噔一跳,喝道:“甚么护法,他既入了伏牛派,便与你们再无干系,是本掌教座下八大金刚之一。本掌教座下金刚个顶个得英雄了得,对付你们这些妖魔小丑自然不会留情。瘦金刚,把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与我杀了!”
她见独孤勿庸身形瘦长,便临时起名瘦金刚,心想,待我再收一个胖金刚,那八大金刚便齐全啦。
“是,掌教老爷。”
独孤勿庸嘿嘿一笑,扬手便是一道雷符朝红娘子打去。红娘子与他相识百年,他有何本领,与人对敌时又有何习惯,她通通知晓得一清二楚,独孤勿庸手还没抬起来,她便已知他必会打出雷符。雷符尚未临头,她已将身一摇,闪了开去。只听“碰”地一声巨响,飞沙走石,地上赫然一个大洞。
“可惜,差得一点。”李华阳惊呼一声,大是宛惜。
当下,独孤勿庸便与红娘子斗了起来,独孤勿庸出手狠辣,把场中炸得坑坑洼洼,到处冒着黑烟,令人心惊肉跳。但红娘子总能在千均一发之际,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每一避开,李华阳便是一声惊呼,接着又是叹气。在她看来,她的这位瘦金刚尚是值得嘉奖的,很是为她效力,只是时运有些不济。
又战一阵,红娘子蓦然一声娇笑,闪到独孤勿庸身后,探手掏去。她指甲留得奇长,宛若血爪,这一爪掏得既快且狠,若教她掏实了,独孤勿庸必死无疑。
“呀!”李华阳惊呼一声,眼睛瞪起,紧张无比,丝毫也无一派掌教风范,正一盟中人看得大是摇头。却与此时,猛听独孤勿庸一声大吼,反掌打去,也是又快又狠。红娘子不得不避,往左一闪,窜出十丈开外,“噗噗噗”连弹五下,五枚血红指甲离指而飞,朝独孤勿庸奔去,去势若电,隐听嘶嘶裂风声。
奔到半途,那五枚指甲仿若血蛇一般,一枚直取独孤勿庸胸口,两枚绕了一个圈,奔到独孤勿庸背后,然后猛然折回,扎向独孤勿庸背心,剩下两枚挑头飞起,从上至下贯向独孤勿庸头顶。煞时间,独孤勿庸头顶、胸口、背后俱已被封。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眼见必败,李华阳看得大惊失色,便要呼出声。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这时,突听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轻轻柔柔,冷冷淡淡,不近人情人意,众人无不听得心头一冷,紧接着,便见一物电射而来,绕着独孤勿庸转了一圈,只听‘叮叮叮’脆响不绝于耳,五枚指甲倒飞而回,那物落在地上,咕咕叫了两声,赫然便是一只癞蛤蟆。
“白金刚,你醒啦?”李华阳大喜,欢声叫道。
众人心想,甚么白金刚,分明便是一只癞蛤蟆。那只癞蛤蟆叫了两声,身处众目睽睽之下,许是害怕,当即溜之大吉。院门口却响起轻微轧轧声,众人寻声看去,惊见院门口那具泥像身上泥土纹裂而开,层层剖落。
少倾,泥像站起身来,泥土与尘沙纷扬落下,露出真容,竟是唇红齿白,长发披肩,赤身裸体。“呸,又不穿衣服。”李华阳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他伸手一招,远处草叶纷纷聚来,拢在他身上,竟成一件衣裳。
“金刚三藏。”沉央眉心一凝。
金刚三藏朝李华阳笑了一笑,缓步走向独孤勿庸,扬掌一拍,将独孤勿庸拍得倒滚如潮,砸在院墙上,院墙轰然倒塌,独孤勿庸委顿在地,噗地喷出一口血箭。打伤了独孤勿庸,金刚三藏又向红娘子走去,曲指一弹。红娘子想要退避,赫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直惊得魂飞天外。眼见必死,一条黑影暴起,大喝一声,一掌朝金刚三藏打去。
“咦。”
金刚三藏咦得一声,往左一闪,抬掌迎向黑影。金刚三藏一闪,红娘即可动弹,忙打斜一窜,避过指风。就见那道指风奔腾而去,将远处一株大树打出一个窟窿,去势犹不竭,把一只正从树边飞过的乌鸦打成齑粉。
众人心神俱骇,沉央定眼看去,此时金刚三藏已与天地盟那位黑衣蒙面人斗作一处,那黑衣蒙面人掌势刚猛无双,一掌接着一掌打向金刚三藏,如天倾雨,如海涌浪,片刻也不停歇。
金刚三藏定足于地,左手挽在胸前,只以右手迎敌。二人相斗,虽不见气浪暴腾,也不闻掌风呼啸,但望去却让人心惊肉跳。只见那黑衣蒙面人一声不吭,绕着金刚三藏拍出一掌又一掌,一掌比一掌雄沉,一掌比一掌凌厉。打出一掌之后,掌影竟也不散,顷刻之间,金刚三藏周遭十丈方圆密布掌影。
沉央心想,掌影之所以不散,那是因这蒙面人修为高强,掌迅绝伦,浪翻于海,自隐于九幽之下,表面看来则是波澜不惊。
这时,金刚三藏已被掌影笼罩,众人已看不清他的身影,也看不清黑衣蒙面人身影,只能看得一团黑烟愈腾愈雄,忽听金刚三藏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原来是你。”
话未落脚,一道金光腾起,灿烂无比,直比天上日头更为刺眼,在那金光正心,浮起一道掌印,只得三岁小儿巴掌大小,罩着黑烟最为浓重之处一拍。
众人隐听‘噗’地一声轻响,似剪触布,似水泡破裂。漫场掌影就此一散,黑衣蒙面人连翻五六个跟斗,落在地上,一袭黑衣无风鼓荡。
“你仍是你,我已非我,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你胜不得我。”
金刚三藏立在原地,看着黑衣蒙面人淡淡说道。众人听他一会阿弥陀佛,一会无量天尊,均想,这金刚三藏本领虽是惊世骇俗,但说话却是颠三倒四,疯疯傻傻,甚么你仍是你,我已非我?简直是乱七八糟,不明所以。
沉央心道,金刚三藏佛道兼修,又得了金刚杵之中佛门宝典,如今修为大涨,这黑衣蒙面人虽是刚猛无双,但也胜他不得。
“我不是我,你已非你。”黑衣蒙面人忽道,声音黯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