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一摘,小女郎忙即看去,但见那女子生得很是娇美,约模十六七岁年纪,肌肤白皙,眉如细云,瑶鼻朱唇,一双大眼灵动非常,顾盼之间如水鉴影。
在洛阳城里,小女郎也是名闻全城的美人儿,可是如今一看她,心下不免有些泄气,若要比美,俩人自是相差仿佛,但是,左看右看,那女子总是比她多上几分神彩,这神彩很是令她羡慕不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甚么。
那女子方一摘下斗笠,奶娃儿便伸手接过,笑道:“师尊的千里眼、顺风耳,愈发厉害了。”
小女郎心想,原来她还是人师尊。
“若不厉害,岂不让你给糊弄了?”
那女子微一招手,一只蝴蝶即向她飞去。小女郎看得大奇,那只蝴蝶是从梁上飞下来得,现下正是六月流火的季节,百花早已开败,哪里来的蝴蝶?况且如今还下着大雨,便是阳春三月,一旦大雨来临,蝴蝶也自躲了起来,怎会跑到酒楼里?
蝴蝶朝女子飞去,刚一入掌,即化一枚树叶。
小女郎看得大惊,呼道:“这是法术。”
那女子微微一笑,看了看堂上,见满座已无虚席,眉头一皱。
小女郎道:“我这儿还有空位呢。”招了招手。她一招手,那群侍卫只得站起身来,又腾一张桌子。
“行走江湖,需得互帮互助,我们都是侠肝义胆得英雄人物。姐姐千万不要客气。”小女郎笑道。
那女子嘴角一弯,正要说话。突听一个声音道:“六师弟,七师弟,你们怎地与人斗起酒来?”
这声音极是温和,听来便如春风拂过,小女郎听得一怔,拿眼看去,便见说话得是那披着蓑衣的人。此时,他已把蓑衣解了下来,抱在怀里。
小女郎下细一看,惊见那蓑衣上竟未沾得雨水,怪不得他竟抱在怀里,地上也未见水渍。这般大得雨,怎会片雨不沾?小女郎心下骇然。
这时,他又把斗笠取下来,小女郎定眼看去,果见那斗笠也是未沾一丝一毫雨水。心下更骇,忙抬眼一看,一看之下,神色便是一怔。
只见那人约模十八九岁年纪,生得极是俊逸,剑眉入云,目似朗星。许是察觉到小女郎的目光,那人朝着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只这一笑,小女郎心头怦怦乱跳,浑然不知身处何方。便听一人道:“大师兄容秉……”那人续续叨叨把事情原委道来,小女郎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未听见几个字。直到那人把话说完,她才回过神来。
而此时,蓑衣人与那粉裙女子已向她走来,她心头一喜,便想说一句,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我是洛阳剑仙华阳子,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但是话已到嘴边,又觉这话极笨,说不出口
“多谢你啦。”
粉裙女子朝她笑了一笑,走到桌旁坐了。雨天生意大好,店家自是暗乐,忙命小厮把桌子收拾了一番,又上酒菜。蓑衣人与那女子方一坐下,朝东那群江湖游侠又走出一人,快步走到两张桌子旁,笑道:“酒还没喝完呢。”
一听这话,俩兄弟即站起身来,弟弟说道:“若论斗酒,我与大哥自是不会惧你们轮番上阵。但是大师兄既来,岂容你们胡闹?你们若是心下不忿,何不到外面斗上一场,手底下见个真章。”
那人怔了一下,朝东看去。
朝东有五张桌子,共有二十七人。
原本他们也并非是一伙得,只是听说那伏牛山闹妖,是以才入山去除,各施本领各自为战。谁知,几日下来,妖没除得,倒是舍了几条性命,这俩兄弟一来,二话不说便把妖怪给除了,顿时惹得他们心下不忿,竟而聚在一处,打定了主意要这俩兄弟出丑。若要斗法,他们唯恐传将出去,说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于是便想出了斗酒一策。
此时一听这俩兄弟主动邀战,立即便有一人站起身来,笑道:“阁下倒是痛快。既如此,阁下是五人,我们也出五人,痛痛快快战上一场。”心里却想,这俩兄弟本领不弱,后来这三人也不知本领如何。若想出气,还得速战速决,以免他们人越来越多,越不好斗。
“五人?”
俩兄弟中哥哥冷冷一笑:“除妖的人是我们兄弟,要斗,那也是我们兄弟与你们斗。”
弟弟笑道:“你们来一人,我们也是兄弟二人同上,你们来十人,我们仍是如此。打了这个,那个又不服,还是一起上吧。”
一干江湖游侠面面相窥,方才那人冷声道:“阁下口出狂言,未免也欺人太甚。也好,便让点苍五剑来请教一下贤昆仲大法。”身旁四人立即起身。
“哈哈,白老大,你急甚么急,还是让我们洞庭六子来吧。”旁边另一张桌子六人同时起身。
“嘿嘿……”这时,又听一声冷笑,一人起身道:“贤昆仲好大得威风,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朱某不才,当与几位师弟一道,向二位讨教讨教。”说到这里,猛然回神,神情一怔。原来,他这张桌子只有俩人,一人是他,另一人当是他师弟,只得一位,何来几位?
“哈哈哈……”洞庭六子中一人笑道:“朱不羽,你得师弟都死光啦,一个让那妖怪嚼了脑袋,一个让那妖怪剖了胸膛,还有一个被那妖怪吓破了胆,也死了。如今只剩下你与贺小五,如何能成事?依我看,你还是在一旁着着。”
朱不羽气得脸寒如水。
又有人道:“洞庭六子那是了得,身法更是天下莫匹,见了妖怪闻风便逃,一个赛一个快,那当真是了得,了得,太了不得。怪不得而今六子俱全,尚有一战之威。”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洞庭六子人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方才那人喝道:“太白八剑,你们倒是英雄了得,却不知是谁,五月二十三便已入山,见那妖怪凶狠,竟不敢斗,非得朱老大带着师弟来,才敢一起上。这一上,不得了,朱老大折了三个师弟,太白八剑也由八变成六。这样一来,也不知那太白剑阵几时才能重现江湖。哈哈哈……”
“岂有此理,胡老三,你说我们施不得太白剑阵,何不划出道来,这便施给你看!”
“看便看,你们六人,我们六人。那是正好。”
你瞪我,我瞪你,吵来吵去,竟是要先内斗一番。
俩兄弟冷眼相看,弟弟忽然一声大笑:“都别争了,诸位俱是英雄了得,还是一起上吧。”说着,朝着自家大师兄,二师姐一礼,快步即往酒楼外走去。
兄弟二人出得酒楼,站在泼天大雨中。
一干江湖游侠齐齐一怔,朱不羽率先提了桌上宝剑,朝酒楼外而去。他一去,他那师弟紧随其后。众游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自各拿兵器走向酒楼外。
近三十人站在街上,好在此时大雨倾盆,街上支影也无,要不然定是施展不开。二十七人,分为五方五位,将那兄弟俩团团围住,但却谁也不肯先动手,以免传将出去,为天下人笑话。
小女郎轻声道:“他们那么多人,你,你们怎么不去帮忙呢?”这话说得极轻,与她原本性格丝毫不符,眼睛虽然看着外面,却在有意无意瞅那蓑衣人。
蓑衣人夹起一块牛肉,细嚼慢咽,也不说话。
粉裙女子夹起一块牛肉扔给白猿。那白猿极是灵活,头一歪,接住牛肉嚼起来,又伸出爪子,指了指桌子上的酒。
粉裙女子骂道:“呸,还想喝酒,养了你几年,个头不见涨,酒量与肚量倒是大涨。”话虽这样说,仍是倒了一碗酒与它。白猿得了酒,端到嘴边,咕噜咕噜饮将起来。看得奶娃儿喉头一动一动。
这时,粉裙女子笑道:“他们人虽多,心却不齐。小六和小七心灵相通,与他们斗,那是占了很大便宜。”
蓑衣人道:“太白八剑是太白真人弟子,极擅剑阵。六师弟和七师弟若只与他们斗,怕是得两炷香才能分出胜负。”
“姑爷这话我却不认同。”
粉裙女子笑道:“姑爷总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依盈儿看来,太白真人自是了得,然而这太白八剑却是稀松平常,小六和小七胜他们哪需两炷香,一炷香便够了。如今又与二十七人共斗,怕是一柱香也耗不了。若要杀人,半炷香也就够了。”
“怎会人多还不如人少呢?”小女郎奇道,她弟弟拉了她一下,反被她瞪眼看去,弟弟顿时不敢说话。
蓑衣人笑道:“若是同出一门,二十七人当胜八人,若是各有所出,又别有所想,二十七人当不如八人。”
“多谢你啦。”小女郎嫣然一笑,心想,终于与他对上话啦,可惜他却没瞧我一眼。
“哈哈……”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大笑,小女郎猛然回头,便见酒楼外已然斗了起来。只见那兄弟二人身法奇快,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每一出手,即有人倒地不起。那二十七人大喝连连,各式兵器齐上,但却奈何他们不得,反倒让他们搅得一团糟。
再看那些江湖游侠,互不统属,各自为战,且还防着彼此,剑来刀往,竟险些伤了自己人。
突然,太白六剑齐齐一声大喝,剑光摇动,竟将俩兄弟围住。六人脚走天罡,步定八方,六人如一人,一动俱动,六柄剑齐进齐出,逼得兄弟二人寰转之地越来越是狭窄,眼见就要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