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扈领兵平叛还未传出胜败,自西北凉州又呈来急报。
此刻朝臣正在早朝,来报的将士得了令越过众臣恭首直面圣上,声稳而铿锵传达急报,凉州已被攻破,且就在昨夜,西北一带又连失羟州、金安两座城池。
陈玄桢全然没了前几日的轻敌,满面慎严,身上透出几分当朝帝王的威严,闻得急报又是脸色大变。
“是谁!凉州驻军都是死的吗,为何到现在才来报!逆国的贼首又是谁!”
“是在夜间遭的突袭,且敌众我寡,来势汹汹,驻守边城的军队来不及反应就被……”将士声一滞,随即高声禀,“贼党中除了景国人还有大月国的军队,约计兵马有八万之多,大军其首高高竖着的旌旗上是个……是个谢字。”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人心皆明了。
谢……除了当年被定了叛国罪的谢容谢将军,还会有谁?
陈玄桢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手紧摁龙椅扶手方撑起镇定的力气,“叛国贼子,竟与异国联合起来谋反,简直罪不容恕!”目光慌乱地转向站在众臣之首的谢韫,心切道,“事态危急,如今贼子将兵临城下,决不能再让其得逞,谢爱卿可有制敌之法?”
谢韫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沉着冷静。
朝堂上骚乱不安的众臣见此才定了心,几个老臣还觉些惭愧,两朝元老了竟不如一个年轻人遇事沉着。
谢韫垂眸,上前朝皇帝作了下揖,道:“贼首熟知我朝地势军要,大月国人地处沙漠,不通水性,冬日江上寒风巨大,不利于船只行驶还会使人晕眩衰疲,他们应当是企图从陆上掠城夹攻,避开行船江渡,”他看向朝堂壁上绘有的景国江山图,“我朝可调动精兵兵分两路集于反贼必经之地的泗江设下方阵埋伏,严防其越过泗江攻入坪洲,倘若反贼选择就近渡江,此战则更有利于我军。”
谢韫说罢,后头的朝臣交头接耳地议论了番,不时扬起赞成之意。
陈玄桢看着江山图上泗江的地标点,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了起来,眼里迸出光亮,就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当即下旨,连派出去领兵征战的将军也是依谢韫所言。
又隔几日后前方终于传来急报,却是令朝野动荡的消息,王扈竟是败了,接连两个都城失守。
不过泗江一战看似倒是卓有成效,敌方选择渡江,月国大军损失了不少。
府里下人嘴严,没有在锦宁面前透露过外面时局动荡,出去逛街时,她才从路人交谈声中得知。
怪不得谢韫最近早出晚归,温和的面容掩不去眼下疲态。
她几次想问都止了声,他这样瞒着自己应该是不愿她担心,她不忍心戳破他的用心。
下午锦宁睡了一觉,再醒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去,灯烛的光影映着窗外飘飘摇摇的影子,“夫人,外面下雪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的。”
听秋月这样说,锦宁推开花雕木窗,果然见昏暗夜色里飘着雪花。
她望着雪呆了一会,猛然回过神。
“谢韫呢?”
秋月似乎也觉得奇怪:“郎君还未回来,不过奴婢已经派人去宫里问了,这会也快有消息了。”
风卷着雪霜吹进屋里,温暖的屋子很快冷下了许多。
锦宁已经觉不到冷,绞紧了麻木冰凉的手,在房中来回地走,不时扶着门沿翘首朝外看。
秋月颇为担忧,若是夫人冻病了身子,挨罚的还是她自己呀!
秋月哀求着关上门,把锦宁拽去里屋,摸着她冰冷的手搓了搓,赶忙倒了杯热姜茶:“夫人别着急了,郎君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您喝些姜茶暖暖身子。”
锦宁心神不知飘向了哪处,只按着别人的指令愣愣接过热茶,下一刻瓷杯却从手中滑落,咣当一声碎了一地,她惊了下立时弯腰去捡,手指触到瓷器碎片却又被划破皮肤,鲜红的血珠刺眼地涌出。
秋月暗暗哀嚎,这祖宗哎!
真是越长越像个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了!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响,秋月刚要去查看,几个平日在府里做粗使活计的小厮丫鬟突然闯了进来。
几人看了她们一眼,竟直直地无视,肆无忌惮地开始在屋里哄抢起值钱的物件来。
还有个丫鬟直接闯进里屋,翻起了锦宁的梳妆盒,也不管哪个值钱哪个更值钱,胡乱抓起一把就塞进怀里。
几人行动混乱又快,就像逃命似的。
“你们……你们干什么,反了天了,都给我住手!”秋月怒喊,“大人回来,定会把你们一个个给活剐了!”
“人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呢,拿点值钱的玩意就当是给我们奴才的月银了!”
小厮拽下来墙上价值千金的山水画揣进怀里,临逃时看了眼锦宁,好心地对秋月,“你也赶紧逃命吧,别管夫人了,大人害过谢将军,他不会放过他的女人!”
秋月惊愕不已,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锦宁怔怔地回神,追上去抓住那小厮的胳膊:“谢韫怎么了?”
“放开!”小厮甩开她就往外跑。
院中杂乱的脚步忽而变成了重物倒地的沉闷声,接着就是一片死寂,静的仿佛能听见雪花簌簌落地。
锦宁跟去外面,双腿一软,扶着门沿才没摔下。
只见方才还哄抢宝贝的四五个下人,倒在雪地,脖子上全被划开了一道血痕,皆瞪着死不瞑目的眼,怀里袖子里还揣着鼓鼓囊囊的宝贝。
身着常服的两个暗卫漠然收刀。
“大人被困宫中下落不明,我二人护送夫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