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峡这边刚把话说完,连忙将自己手中的册子反向一扣,抬眼便向着帐外看了过去。
只见得刘梦棣拿着一条马鞭从帐外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我说薛瞎子,这都过年了也不弄得喜庆一些?卫戍军那里都装扮起来了!”
薛峡从将军位上站了起来,移开一步恭敬地施礼说道:“六爷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齐王府在修缮,五叶庄在清扫。无处可去,就到你这里来逛逛了!”
刘梦棣说着便要往薛峡的大位上移动,好像是要坐到那里去。
谁知那薛峡大声地叫道:“来人呀,给六爷看坐。”
这话明显就是不想让刘梦棣坐自己的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刚刚正在看的东西有关。
一名亲卫从外面拿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将军案的侧边上。
刘梦棣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亲卫退下而后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薛峡此时才放心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六爷您有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该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情来找我麻烦的吧?我最近可没得罪您!”
“你还没得罪我?上一次在……”
“我还在你产业外面脱光了衣服挨冻呢,六爷,这事就算了吧。都是为了皇上!”
刘梦棣笑道:“看在你为了父皇豁出脸去的这份忠诚,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与你说句实话,我遇上了一个大麻烦!或者说,有人来找我的麻烦,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置。”
薛峡一听,脸上乐开了花。
他笑道:“皇上最近对您不错,并没有责罚于您,我是真想不通,除了皇上谁还能给您找什么麻烦?就算是有,以您撒泼打浑的本事,想来也很容易处理吧?”
刘梦棣言道:“是个江湖里闻名的人物,他要弄死我也就是一只手的事情。我那些个府卫本事平平,全是花架子,拿出来撑门面摆排场用得着,要让他们拼命护架还真有些困难。我想来想去,也就你这里最安全了。所以我打算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五叶庄那里已经在帮我收拾东西了,明天就会把一应物件送到这里来。”
薛峡一愣,连忙说道:“六爷,这里可是禁军中帐!没有皇上的圣旨……您直接说是谁,我能帮您处理的就处理了!江湖里能排得上名号的就那么几个,我的武功还算是不错。就算是江有汜,我带上兄弟们也能将他拿获!”
刘梦棣看着薛峡言道:“是黑甲虺计难施!”
薛峡又一愣,问道:“六爷您如何与他牵扯上了?”
“不知道。想来是不想让我找到前朝宝藏吧,要被他盯上可就难受了,吃吃不好,怕中了他的毒,睡睡不香,怕他夜里行刺。你说他一个高手,非得用什么毒呀!”
薛峡应道:“这个人的名号我听说过,的确是以下毒见长。”
刘梦棣两眼一转,却是接着问道:“薛瞎子,你在江湖里也是有名望的。你那里有没有专门克制他毒的什么东西?”
薛峡笑道:“六爷玩笑了,他的独门毒药,哪里是别人说解就能解的。您倒不如去找一找贾提督的妻子,您与她的交情不错,想来她能给您一些什么灵丹妙药也说不定呢!”
刘梦棣听得直摇头。
他说:“她那里尽是些毒虫什么的,甚至还要生吞,看着令人恶心。这计难施这么多年没出入江湖了,怎么就与我起了冲突呢,这倒霉摧的。对了,上一次他是为了什么事情避世而消失于江湖的?”
“六爷为何问起了这个?”
“就是想找个法子让他自己消失不见!你且说你的,主意我自己想。”
薛峡为了不让刘梦棣留在禁军也只得说道:“上一次好像是……是因为豫王府皮主簿之事吧。”
“皮主簿?是皮士奇么?听说是被人毒死在酒肆里的。”
薛峡应道:“其实是死在客栈里。”
刘梦棣说话一向半真半假,他一边装糊涂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是中的什么毒?”
薛峡应道:“应该是一种蛊毒。这种东西除非是下蛊之人自己清楚下的是什么,别人想解都解不了,不是毒药可比。”
刘梦棣又问道:“计难施不用蛊毒的吧?”
薛峡马上应道:“以前也曾用过,后来不用了。想来是没有养蛊了吧。”
刘梦棣佯装着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这个薛瞎子好不老实,江湖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如何这般欺瞒于我!计难施我都遇上了,他虽然是个大恶人,但你也不用这般诬赖他吧?他可没承认皮士奇是他给毒死的!”
薛峡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帐外,然后言道:“不清楚是谁下的手,当时只能怀疑计难施,为了此事皇上与豫王还争吵过……”
“你意思是,你咬死了是计难施所为是因为豫王怀疑是父皇派人药死的?只有这般才能摆脱父皇的嫌疑,因为父皇与计难施没有任何瓜葛?”
薛峡支支吾吾了起来。
刘梦棣白了薛峡一眼,没好气地问道:“父皇这个谎不好圆吧?”
“六爷您误会了,真不是皇上让人做下的,秦相也不可能会做这等事情!”
刘梦棣轻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吏,更是来查案子的,你那么紧张做甚?我就只想打听一下计难施有什么弱点而已。”
薛峡看着刘梦棣那有事没事的眼神,轻摇了一下头,然后说道:“六爷您自小在禁军里与薛小子及太子妃……”
“别在我面前提太子妃!我烦这事!”
“是是是。”薛峡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意思是说,我们也不是什么生人了,六爷您的脾气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知道您一定不是为了计难施而来,想来就是打探那杀害皮士奇之人吧?”
“你倒是成为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大慈恩寺的圆通法师即是当年豫王府的教喻王无岁,我为了找当年的那个库银宝藏,将他留在了我的五叶庄里。皮士奇之死他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我想帮他把这件事情给查一查,好让他说出点什么线索出来。”
刘梦棣没提到皮休是因为他觉得不该在别人面前把皮休与皮士奇联系起来。
他可不想让皮休惹上什么麻烦。
薛峡对刘梦棣的这个借口十分满意,或者说他十分相信刘梦棣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听得刘梦棣又说道:“很奇怪,王无岁也不觉得是父皇下的手,按他的意思……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一个意外!或者说与朝堂上的纷争没有半点关系。”
刘梦棣这句话是真真实实的大实话,薛峡也是相信了他的这句话的。
薛峡言道:“这我相信。豫王旧部这些年来的确是弄出了一些事情来,但就从来都没有拿皮士奇来说事,想来他们的确认为不是皇上所为。唉,当年之事争得那么厉害……”
说到这里刘梦棣来了兴趣,他问道:“对了,当年秦相中毒之事你知道么?就是被王无岁诓去了豫王府,逼得秦相喝下了毒酒的那一回!上一次上朝的时候秦相自己说起的。”
薛峡言道:“秦相不善饮酒,年轻之时常与人说喝酒的坏处,但王无岁却是极为好酒之人,他们因为派系不同原本就有些宿怨,论酒之好坏……其实也只是二人不合的一个借口而已。”
刘梦棣皱着眉头问道:“我如何听说是秦相去豫王府领什么人呢?”
“薛崎,我堂兄。就是薛采臣那小子与薛太子妃的生父!”
刘梦棣又问:“他怎么会被绑进豫王府里去的?”
“不是绑进去的,是被王无岁给设计进去的!”
“这薛崎,真想不开。你们薛氏从太祖年间就是太子党了,没事去招惹豫王府的人做甚。豫王府对太子党来说就是龙潭虎穴,别人的计谋设计的再精妙,不去不就完了么?”
薛峡叹了一声说:“人,生怀六欲五情,哪里真能理性到那种地步,裴家的女儿当时在豫王府呢!他们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么?”
薛峡是翰林院掌院薛铎的第三子。
在翰林院位于薛铎之下的即是翰林修撰裴绮。
薛铎与裴绮是死对头,二人极不对付。
而薛峡口中的“裴家的女儿”即是裴绮之女。
刘梦棣问道:“裴翰林的女儿怎么会在豫王府的?”
薛峡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事要怪就得怪他周工部了!”
“阿?”刘梦棣一愣,问道:“这跟周元甲有什么关系?周元甲不是咸元二的进士么?豫王与皇上之争是在威德年间的事情了呀?”
薛峡瞪着双眼说道:“六爷,您不是读书人,不知道这举人、贡士有多难考!我当初也考过,最后还是因我爹的关系才萌了一个举人功名。也还好我有一身武艺,要不然我这前程都不知道怎么弄呢!您不会觉得考完府试考乡试,考完乡试考会试,然后殿试中进士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