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同样得到消息的晏梦淮正缩在墙角里,只是她的身上穿着一袭红嫁衣,而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遮挡住了她恐慌的眉眼,身形颤抖,言辞模糊:
“不是我,我没有给她下毒,是他,是他杀了你,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我可是你的堂姐,我怎么会杀你,我明明只是想要加入你们……”
端着饭,刚推开门便看见自己的女儿缩在角落,同疯子般,喃喃自语的晏母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淮儿,先吃饭吧,别饿着。”
晏母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再有三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那杨员外虽然年纪是比你大了些,可也是头一回娶妻,家中又还富裕,你嫁过去后,就只管享福,没什么不好的。”
“温大人…”
“你就在不要再想了,别作贱自己,养好了,他看到也能开心些,自然也会对你更好。”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只能尽量给自己女儿某个好归宿。
怎料,听到这话的晏梦淮突然醒了神,猛地抓住了晏母的手,抬起头,露出那双近乎偏执的眼睛:“娘,那毒不是我下的。”
“凶手不是我,是他,是温灏,是他杀了他的妻子。”
“那晚除了我在那新房里外,就只有温灏,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亲眼看见晏黎死在他的怀里,看着她咽气,还看到他瞒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他根本不爱晏黎,他不爱!”
晏母被这话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后立马就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淮儿,这可不能胡说啊,娘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你乖乖在家等几日,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淮儿,咱们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行吗?”
“算娘求你了。”
可晏梦淮又怎么会听话,她深深望着面前的至亲,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将递到面前的饭拿起又以极快的速度砸向一旁的地上,“我不会嫁给那人的。”
“你以为你们关着我,我就会妥协吗?”
“娘,我是人,不是畜生,这辈子除了他,我谁都不会嫁。”
没想到自己女儿竟还在执着那温灏的晏母是真没法了,望着她,苦口婆心地继续道:
“淮儿,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不管有没有晏黎,那位温大人都不可能会娶你,你总说你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
“听娘劝,嫁人一定要给喜欢自己的,不然什么也得不到。”
晏母望着那被打碎的碗,将手从晏梦淮的手中抽了出来,“你好好想想为娘的话,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无任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过好日子,未来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晏梦淮重新低下头,也不吭声。
见她这副模样,晏母再次叹气,一步三回头地走着,就要走出房门地时候,耳边却突然听到极为清晰地两个字。
“我嫁!”
晏梦淮似真的被晏母那番话给说服了般,望着要再次将门锁上的晏母, “娘,我听你的,我嫁,能别再关着我了吗?”
晏母愣住了,看着面前的晏梦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眼睛里的苦闷不禁一点点消散。
“好,好,娘不锁,”晏母虽然对晏梦淮突然反口的态度很奇怪,但犹豫再三后,心中的那点母爱还是胜过了理智:
“你能想明白,为娘的很开心。”
听到这话的晏梦淮再次埋下头,松了口气,并没有着急的冲出去。
她现在不能着急,再等等,等到天黑就好了。
……
一连又过了几日后,温灏养小鬼的事情彻底瞒不住,闹得街头巷尾的人都议论起来,甚至胆子大的,已经在夜里趴上了晏府的墙头,势必要见见这传闻中的鬼到底存不存在。
活人死人都见得多了,可唯独这鬼,他们还真没见过。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鬼没见着,他们倒是被温灏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傻笑地场景吓得不轻。
什么恶鬼啊,这不明显是这位大人太过于思念那位亡妻,已经害了相思病,都已经想疯了。
当晏黎看到墙上又一次冒出小脑袋的时候,没忍住的揪住温灏的发尾,趴在他耳边,大声的提醒:“再这样下去,你都快成笼子里的猴了。”
“那又如何,阿黎,你知道的,我从不在意这些。”温灏将趴在身上的晏黎给捞了起来,放在一旁的秋千上。
他站在一旁,手搭在那拴着秋千的麻绳上,缓缓推着。
如同多年前的那日。
“……”晏黎默了一瞬,看着自己随着秋千荡着的小腿,还是说了出来,“可你这样很不像正常人 。”
“阿黎怎会觉得能养小鬼的人,会是一个正常人?”
晏黎:“……”好像还挺有道理。
就在她以为今夜也会相安无事的时候,一道时而深时而浅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待晏黎与温灏两人抬头看去的时候。
只见李相容面色苍白的站在那儿。
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温灏,嘴里不断吞咽着唾液,就连瞳孔也是放大的,倒是真有几分见了鬼的模样。
就在晏黎以为是李相容是突然能看见她而被吓到的时候,他却像是醒过神来,张了张嘴,好几次的张张合合,才勉强的吐出声音:
“我,我查到了……”
李相容的手又紧了紧,望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他还在推秋千的手,犹豫再三后,终于如释重负的说了出来:
“是她,温灏。”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不用说出来,可他与温灏却都知道是谁的,只是这个结果,他们不愿意接受。
哪怕晏黎已经记不得,此时也笑不出来了,感受到秋千的速度明显变慢后,她仰头看着温灏。
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了。
晏黎轻咳一声,拉住两边的麻绳后便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正准备要先行一步的时候,手腕上的红绳却再次现形。
将她给牢牢捆住。
还不等晏黎反应过来,温灏的手指勾了勾,将她又重新扯回了秋千上。
温灏望着面前面色还未缓和的李相容,“什么时候。”
“……四年前。”话落后,李相容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也不太确定,当初她是想要毒死温灏,还是本身存有自寻短见的念头。
莫名的,他更偏向后者。
或许这三年,他唤不回她的魂,是因为她早已了无牵挂,对这人间并没有执念吧。
想到这,他再次看向温灏,不知怎的,总想打他一顿。
越看他的手就越痒。
晏黎若真的是自寻短见,在晏府里一直陪着他的温灏简直就是一个废物,他不信她一点破绽都没有。
可他偏偏什么也没有发现。
而温灏也确实没有想到。
四年前?
原来这么久啊。
温灏的眸光缓缓移向晏黎,却发现她正低着头,试图用牙齿将那捆着她的红绳解开,刹那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这是想…逃?
也是这时。
晏梦淮从暗处跑了出来,如同疯了般的大笑:“我早就说过我是被冤枉的,原来是她想要下毒,温灏,你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爱的人。”
“你为了她守了三年的灵,甚至冒着不惜得罪天子的风险查真凶,结果查到头,真凶是她自己。”
“她不过是一个自食恶果的毒妇。”
“你究竟爱她什么!”
原本晏梦淮还寄希望于温灏是不喜欢晏黎才不惜在新婚夜毒死她,可没想到,背后买毒药下毒的是她那位好妹妹。
李相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看着又不知怎么混进来晏梦淮,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他爱谁与你何干?”
“总之爱谁都不可能会爱你。”
听到这话的晏梦淮还想要说什么,可余光见却见到晏父怒气冲冲的赶来,“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婚事你已经答应了,如今却还想着逃婚,你想让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孝顺的女儿。”
晏母则站在晏父的身后,擦着眼皮下的眼泪,“淮儿,你实在是太让娘失望了,乖乖和娘回去吧,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到了这一步的晏梦淮望着不远处置身事外的温灏,总算是想到了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心中不禁懊恼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急迫的开口:
“温灏,你不是爱晏黎,非她不可吗?她不爱你,但我爱你啊,若是你愿意娶我,哪怕是纳我为妾,这辈子我都可以打扮成她的模样。”
“她总归已经死了,可我还活着,我不介意你拿我当替身。”
晏梦淮太执着,执着到疯魔的地步,好似只有在温灏的身上,她才能够得到那种独一无二的情感。
可这种偏执害了她,也让她忘记如何做自己。
大抵是她情绪太大,就连一旁准备拉她走的晏父、晏母也在此刻愣住,望着场上置身事外的温灏,想着他会不会因此而同意。
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哪怕此刻晏黎不在温灏身边,哪怕他没有成功,他也绝对不会拿旁人当作她的替身。
“我介意,她也介意。”温灏低眸,“哪怕她死了,我的妻子也只会是她。”
似先前的打击太重,温灏没了和这些人纠缠的心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往那间书房走去。
可只有被他绑着被迫跟着走的晏黎知道。
他分明是已经等不及要和她秋后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