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缈懒洋洋地靠在长公主身上,“嗯,暂时不走,有事再走。”
说了等于没说。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的翅膀更硬。
姜缈突然想起一事,直起身子来正色看向景湛和长公主。
说道:“爹、娘,你们想长生不死吗?”
长公主和景湛给问懵了,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潜意识生出的抗拒。
长公主皱眉道:“长生不死听起来很诱惑,但……我长生不死了,我儿子怎么办?我孙子怎么办?”
“一想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孙后代一个个死在我面前,就很难过了。”
景湛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生命的精彩在于宽度,而不是长度。
他觉得他要是长生不死,是很难保持对自家亲的从一而终的,到时候落得个夫妻反目的下场,想想就很可怕。
姜缈被长公主的回答整得张口结舌。
好她娘的有道理。
她可以偷两颗、三颗长生果,但没道理一直偷长生果给长公主的子孙后代吃。
一次两次作弊可以,但一直作弊就没有道理。
但长公主和景湛的反应,让姜缈甚是宽慰。
他们没有一丝贪婪,没有要求她让他们的子子孙孙都长生不死,这就够了。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着哈欠道:
“困了。”
“爹,娘,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这长生不死的事,想好了告诉我。”
长公主和景湛见她一脸倦容,忙心疼道:“你快去歇息,这件事我们会好生考虑的。”
次日,姜缈睡得迷迷糊糊,被长公主推醒了。
睡眼惺忪地看着长公主,有气无力道:“我睡前都原谅一切了,这会儿又想要干翻全世界了。”
长公主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啊缈缈,先别睡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说着抱歉的话,眼里却盛满了八卦的星星。
一看就是别人的事儿,姜缈果断闭上眼,准备续梦。
长公主在耳边轻声道:“你真的不起来看看吗?姜锦婳跪在府外快半个时辰了。”
“啥?”
姜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跑。
长公主拎着鞋在后面追,一边吩咐丫鬟给她拿皮裘氅子,一边喊:“急啥啊,让她多跪一会儿。”
丫鬟腿脚好,飞快追上姜缈,将大氅披在她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京城的冬来得有点晚,到底是来了。
天空中飘起细密的雪花,给原本厚重的京城覆上一层银白。
屋檐挂冰,街巷寂静,炉烟袅袅,行人裹紧衣袍,呵气成霜,冬意渐浓。
长公主府门前的汉白玉阶梯下,姜锦婳蜷缩成单薄的一团。
褪了色的藕荷色夹袄沾满雪泥,领口磨出毛边的狐毛早失了光泽。
她枯枝般的手指抠进石板缝隙,青灰的指甲缝里凝着冰碴,发髻散乱处垂下的几缕乌发沾了雪屑,倒比那支素银簪子更扎眼。
姜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几月而已,那个骄傲自得的“千金小姐”竟落魄成这般鬼模样。
竟比寻常人家那受气的小媳妇还憔悴。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宣远侯府至于这样对待自己的亲闺女吗?
听到前方有动静,姜锦婳迟缓地抬起头来,原本无神的目光中亮起两簇光芒。
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因跪得麻木了,没有成功。
当即眼眶一红,哀怨地朝姜缈焦急喊道:“妹妹,求求你回家看看吧,爹娘和二位哥哥上吊了!”
姜缈:???
刚追出来的长公主正好听到姜锦婳这话,不由得一愣。
诧异道:“他们都上吊了,你还有闲情在这儿下跪?宣远侯府的下人都死光啦?”
姜锦婳:“……”
泪珠子一串串掉下,哽咽道:“殿下有所不知,府里、府里如今负担不起那么大的开销,已经放了大部分下人,仅余三人而已。”
她艰难地撑着地,膝行了几步,朝着二人磕头。
“求求殿下,让我妹妹回家看看吧。”
长公主:“……”
快求本宫去看啊,本宫想看。
姜缈眯了眯眼,唇角噙起一抹淡淡的讽刺之意。
姜锦婳见此,又重重磕下,“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爹娘和哥哥们都是无辜的,看在那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上,你回去看看吧。”
姜锦婳的声音越说越高,虽说这天儿、这地段也没有几个看热闹的,但到底是有的。
巷子外偷窥的人清晰地听到了她这段话,不由得朝姜缈看去,想看她如何应对。
讲道理,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人也死了,什么恩怨都该放下了。
见姜缈沉默不语,旁人摇了摇头,这丫头的心,可真硬啊。
长公主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姜缈,暗戳戳地看着她,目光期待。
姜缈沉默了一瞬,终于点了头。
“走走, 穿好衣裳再去,可别冻坏了。”长公主兴奋地将姜缈拉了进去。
姜锦婳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她会冻坏?
她光着脚丫子站在结冰的台阶上好半天,那双白嫩的脚一点都没变化好吗?
目光紧紧盯着姜缈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了雪地。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非但没被人唾弃,反而成为了长公主殿下的心头宝?
姜缈身上那随意披在身上、通体无一丝杂毛的火红狐裘,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即便是宣远侯府没有垮,她也是只敢想想,买不起的。
姜锦婳闭上眼,将所有的不甘和怨毒都藏在眼底。
她必须忍,必须装得可怜弱小,才能让姜缈出气。
只有姜缈出了那口气,才有可能愿意重回侯府,自己也才有好日子过。
想起这段时间自己过的日子,姜锦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心中的怨毒更甚。
呵,这就是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她,给她最好的一切的好爹娘。
亲生的又如何,总归是比不上一个攀上高枝儿的假货啊!!!
等着吧,她姜锦婳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须臾,长公主府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姜缈身披雪白的狐裘,双手拢在鎏金铜炉上款款而来。
姜锦婳眼睛都绿了。
她!她竟然又换了件更好的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