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楼房里喝茶说话,时而也会朝着外面看几眼。
外面的嘈杂渐渐平息。
打手撤退了,该送医院的送医院。
汽修工们开始忙碌,修车才是正经事。
当然,也有人在清理地面的血迹,任银桥这边被打伤了四五十个人,流了不少血。
任银桥走了进来,捂着脸,声声叹息。
他受伤不算重,但心里必然很痛苦。
我爸看着他,说道:“桥哥,咱们虽然没打过多少交道,但是每次见了面都要说笑几句。应该说,面子上过得去。
可我的发小杨保全,死得太惨,但凡我还是个人,就必须要为他做点什么。
所以我豁出去了,带着人冲到了老马镇,绑走了你家闺女和女婿……”
“老许,你别说了。”
任银桥坐下来,双手从脸上移开之后,已是老泪横流,“你们确实没做错什么,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我家丽蓉混到了今天的地步,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都怪她当初有眼无珠,偏偏就看上了何有粮。
何有粮算个什么东西,除了长得好看,简直就是一无是处,那个说话和走路的德行,那个办事的水平,我是一点都看不上眼。
可是丽蓉吓唬我,说什么,你不让我跟何有粮领结婚证,我就像我娘一样,喝了敌敌畏!
当时把我给吓的,再也不敢管了,就让她跟何有粮领了证。虽然何有粮倒插门,但是他们的婚礼也很隆重……”
我爸拍了拍任银桥的肩,低沉道:“作为丽蓉的父亲,你已经做到位了。现在,何有粮罪过很大,但也跟你这当岳父的没啥关系。
就说今天,虽然咱们打起来了,但我心里,你还是老江湖,你是桥哥,我对你,敬重着呢。”
听了这番话,任银桥心里想必舒服多了。
“老许,你给我面子,那我肯定给你面子。今后,不管我家丽蓉咋样,我都不会找你们麻烦。今后,咱还是朋友,遇到了啥事,互相帮忙。”
“桥哥,你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和大胜都是这么想的。”我爸笑着说。
高志胜随之拉住了任银桥的手,说道:“这么多年都是在龙城混,咱们之间就没发生过什么矛盾。
几年前,你去开化寺,要买一个铜镜,我还给你掌眼了呢,当时我说,这东西看起来有点新……”
任银桥一拍脑门,笑道:“想起来了,当时如果不是你给看了看,我就上当了。
大胜,我从心里佩服你的实力,日后,咱们要常来常往。”
“那肯定。”
高志胜爽朗的笑着。
打了一场,然后化干戈为玉帛,我们都很高兴。
但是有个人,一直黑着脸。
那就是,五湖茶楼主管郭大鹏。
他过来,不管是看热闹,还是话事,代表的都是蔺子川。
高志胜看着郭大鹏,冷声道:“你他娘的一直黑着脸,你很不高兴啊?”
“大胜,我没有……”
郭大鹏的头发被薅住了,讪笑看着高志胜,“本来蔺爷让我来劝和,可还不等我说话,你们就打起来了。
尤其是许浩强,他动手的速度可比我嘴巴说话的速度快多了。”
这货居然说我?
我捏了捏拳头,暂且不理会他。
高志胜冷声道:“我们打算留在这里,吃点喝点,你可以滚了。
回去以后,把这里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说给蔺子川。
顺便告诉他,就说高志胜夜里经常梦到夜明珠和天青烟雨宋瓷。
宝贝让人给夺走了,就像是人生失去了方向,指不定哪天就会横冲直撞。”
“大胜,我一定会把你的原话告诉蔺爷。”
郭大鹏赔着笑的样子有点狗。
高志胜甩手,松开了他,嘴里说了一个字,滚!
郭大鹏走了出去,喊了一嗓子他带过来的几个人,一起滚了。
楼房里。
任银桥要给一家饭店打电话,让饭店送酒菜过来。
我爸说:“就不用从外面订饭了,你这里请汽修工吃啥,我们就跟着吃啥。”
“汽修工管饭,但是吃的东西很一般,我不能慢待了朋友。”
任银桥又要拨号码。
高志胜抓住了他的手,笑着说:“就听老许的,今天在你这里随便吃点,如果你想请吃好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也行。”
“桥哥,你还没去过我家呢,等年后抽个时间,你去我家里看看,请你喝好酒,送你点礼物。”
“大胜,够意思。”
任银桥脸色渐渐有点消沉,“不过今天的场面,我算是把蔺子川给得罪了。郭大鹏没面子,就等于蔺子川没面子。”
高志胜问:“你和蔺子川,关系到底咋样?”
任银桥:“之前,蔺子川给了我黑金俱乐部会员卡,我去玩过几次,男人嘛,谁不喜欢风花雪月。
但是实际上,我跟蔺子川的关系很一般,不算一路人,也不怎么打交道。
蔺子川又是开煤矿,又是盖大楼,他从心里瞧不起我这种拿着扳手修车的人。”
高志胜笑着说:“蔺老狗就是傲慢,他能看的上眼的人不多,等哪天,我非要把他摁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他头上不可。我故意不洗澡,不擦屁股,熏陶了他。”
一阵笑声。
然后,我爸说:“桥哥,你这汽修厂规模真不小,正经大公司,你有总经理头衔呢,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家底深厚的大老板。”
“老许,你也厉害着呢,在你面前,我都不敢吹。”
任银桥的心情,越来越好。
汽修厂开饭了。
工人们有专门吃饭的场所,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饭菜都是外包出去的,定点就会有人送过来。
两荤一素一个汤,主食是米饭,同时也给提供水果一类的吃食。
饭菜都不限量,管够。
这样的伙食铁定能吃饱,甚至可以说,吃的不赖。
我们跟着大家一起吃饭,聊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荤段子。
吃过饭,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都喝了酒,但也没有喝高了。
我爸说:“桥哥,接下来该让丽蓉跟何有粮办理离婚了。”
“那肯定,何有粮就是个枪崩头,他把我家丽蓉害苦了。”任银桥叹息说着。
高志胜问:“桥哥,你跟幺鸡关系咋样?”
“我和她……”
“睡过觉?”高志胜笑问。
“还真睡过,去年夏天还弄过她,可我不知道她造假币。如果只看色相,幺鸡就是个骚狐狸,真不错。我如果有什么事去古焦,一般都会跑一趟靠山村。”任银桥说着。
我忽然来了一点灵感,问道:“幺鸡有没有找你借过钱?”
任银桥说道:“幺鸡还真找我借过两次钱,丽蓉跟何有粮结婚之前,幺鸡找我借过三万,后来又借过十万。
幺鸡毕竟是何有粮的亲姐,她不提还钱的茬,那点钱我也不好意思跟她要。”
我说:“这么看来,你跟幺鸡的来往不算少,你觉得她最有可能躲在哪里?”
任银桥有点不高兴,愠声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直问我,你怀疑我窝藏了幺鸡?”
我笑着:“你是聪明人,暂时应该没有窝藏幺鸡,我是担心,以后幺鸡在某个地方藏不住了,她会偷偷来找你,跟你打感情牌。”
“你说的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发生,如果哪天,幺鸡来投靠我了,我肯定把她交给你们。”任银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