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精锐的萨卡兹特工正向罗德岛号突进,除了阿米娅和被小兔子高举的博士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萨卡兹。
罗德岛号外是没有一丝遮蔽的荒野,值班的哨兵数量可观,但这些哨兵却默契地无视了自他们身旁经过的敌人,仿佛个个都收了五十万。
但事实是,能够在这时坚守在罗德岛号的干员们都是受特蕾西娅的人格魅力感召,实力不俗的理想主义战士。无视入侵者是因为运行的个人隐蔽装置把萨卡兹们的存在感削弱到了极限。
疤痕国际对各别泰拉种族的特性特别感兴趣,与萨尔贡的王酋、帕夏甚至是万王之王合作时,对一些“战俘”的处置有亿点点不人道。但万幸合作方也不是好人,都是拟人生物,所以对统治者有危险的曼提柯和刚被阿戈尔霍霍一遍的安努拉纷纷上了实验台。
没有灭绝,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良心,仅是因为萨尔贡有选特殊种族入宫廷任职的习俗罢了。杀完了对民众不好交代。
隐蔽装置就是曼提柯被自愿人体实验的产物,它的作用对得起实验体的血和科学家的汗。
歼灭部队并没有使用钩锁,他们能无存在感,离体过远的钩锁可不能,所以队伍直冲车辆用通道。
相对低矮的二十米宽入口早已下放斜坡,趁着排放医疗废料的时间进入舰船内部。
内部的模块化斜干道的高度,员工们都可以蹬墙跳上去,就像小人翻上大人国的阶梯,歼灭部队用三分钟的时间抵达停车场,分为50队向一层进发。
“按计划规定的作战小队杀入各自负责的房间!”
歼灭三队跑入走廊,泌尿科、心血管内一科、皮肤科、老年病科……枕木拐进妇产科的长廊。
突然进入的萨卡兹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医生们抬头望着枕木,平静的视线跃动一下,于是他们又各自忙活,把枕木当不存在处理了。
“片子拍好了,臀位胎儿,有三级撕裂风险,伊凡,这台手术由你去做。那位母亲的意思,马上剖腹产。”
“好的,安德烈女士,马上。”
被叫成伊凡的乌萨斯医生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手术服下摆全都是新鲜的血液,分明是刚做完手术就跑过来了。
伊凡医生和他的顺产士挎着脸进手术室了。
每一个大病房都有独立的手术室和检查仪器,对病人方便不少,但对值班医生而言简直就是噩梦的精灵。
因为这意味着每一个病床都有可能叫他去做手术,成功使他从脚不沾地变成飞檐走壁。
安德烈走到枕木面前,宛如副主任医生对普通病人所说的那样。
她礼貌地问:“先生,请让开?”
枕木如梦方醒,他怔怔地望着安德烈的眼睛,又转向围着模型的实习医生们,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铳,又碰了碰在手中握着的钢刀,确认无误后,枕木更疑惑了。
“我看起来很像来郊游的客人吗?”
安德烈女士无奈地盯着枕木,回答道:“并不,先生。你更像是来做坏事的疤痕国际员工。”
“可以让患者安全离开吗?”为实习医生讲解工作的护士长在这时抬头问道。
枕木条件反射般地应道:“不能。”
护士长没表示什么,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刚从手术室走出的儿科医生双手捧着一个长角的小东西,他点巴两下,像施展了黑暗的巫术,婴儿大声哭起来,他满意点头,又看向房门的方向。
“哪怕这是个健康又可爱的男孩?”
“啊,这个……”枕木当然知道答案。
这可是歼灭活动,而不是剿灭活动,哪怕是鸡蛋都要晃匀了 ,更别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
就在疤痕干员犹豫时,他的一名同事把他从门口推开,他偏头,前辈的半边身子都是血,刀子要比她干净。
“陨星队长,我很快就……”
“枕木,你在搞什么鬼?”
陨星打断了属下的话,她只扫一眼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妇产科,心软的概率大些。
安德烈在陨星进门时就到靠门的柜台里坐着了,而那位儿科医生也自顾目的抱着婴儿走进隔壁房间,那里有婴儿恒温箱。
“你现在守着门,接下来的事我来解决。”
陨星终究不打算让枕木亲手切断婴儿的身体,她还想少点心理不正常的同事。
陨星绷紧脸色开始砍人,碎肉和内脏又一次溅到她的作战服上。枕木用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音应下命令,反手关上房门。
吱——
房门又开了。
枕木又关上,房门又开了,萨卡兹开始疑惑,他开始和门板较劲,把手像自动设置一样,卡扣缩在里面,根本关不上门。
“在下班之前,科室和病房的门是关不上的。”
安德烈有气无力地解释着,她挥手丢给枕木一把钥匙:“把它插上去转一转。”
枕木闻言插上把手钥匙,转半圈后,卡扣弹出来,能像正常房门一样关上了。
“谢谢。”
“不客气。”安德烈随口应道。
枕木警惕的视线一会儿就消散了,这卡普里尼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是放松地仰躺在人体工程椅上,一副拼尽全力休息的架势。
听说巴别塔的医生虽然有高工资,却不是令人享受的职业。因为他们每天要工作16个小时,日常自愿加班4小时,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特蕾西娅殿下的全民医疗系统。
听说治疗是免费的,但枕木只是听说,毕竟他出生在一个小村庄,而不是主要的固定市镇。或许他们唯一的过错就是花了卡兹戴尔的钱吧?
“这些是你们的零食吗?”
尴尬的氛围中,枕木盯着分层的玻璃台子,里面有米饭和新鲜果蔬,最上层甚至有一块杏仁蛋糕,这台子摆在柜台上格格不入。
安德烈顺着枕木的视线看着台子,伸手将它转了半圈,“膳食金字塔”印入枕木眼帘。
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这都是塑料仿真模型,不能吃的。”
安德烈说完,旁若无人地把蛋糕取出来,吃了。
“……”
“太经典了,心脏在中偏左向下位置,向上的是血管,你是专业佣兵吗?”
她甚至还点评上陨星队长杀人了!
……
罗德岛号内部的武装力量已经稀缺到连阻挡克里夫的员工们屠杀的数量都凑不出来了。
数支小队被巴别塔的精锐干员阻拦,但能够拖慢他们的脚步的,也仅只有那几名精锐干员。
魔王所在的下层指挥中枢近在眼前,克里夫身后跟着的,只是包括博士与阿米娅在内的二十三人,根本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但魔王不需要疤痕国际处理,克里夫心里明白,他只需要站到特蕾西娅面前,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小队拐过钢铁通道,恒久的噪音和冷色调的灯光中,象征巴别塔的标识愈发稀少,如同依托山洞改造的据点,在此刻逐渐接近自然的样貌。单调的长廊就要到头了。
再拐,克里夫听到了大量矿石互相摩擦的异响,前方声源处,一只2.8米高的不明金属造物扭曲成型,漆黑的法术造物梭角分明。
“全体射击位置,自由倾泄火力!”
二十三支铳口在长廊内排开,型号不同的蚀刻弹包裹着五颜六色的法术外壳,一条法术洪流向前方的怪物冲刷,一条钢铁洪流自半空向流淌,带着高温与源石火药残烟的弹壳叮叮当当,为前方相衬的毁灭奏响。
\"mon3tr,结构加固。熔毁。”
平淡的指令声下达,怪物尖锐的前肢扬起再落下,大幅度的动作使她依稀显现后方的菲林身影,不规则的金属壁挡住持续四秒的弹雨。
金属壁炸成粉末,怪物嘶吼着冲出。
克里夫欲开火阻拦,一股劲风便自他耳边划过,他瞳孔放大,一根铁棍径直撞向墙壁,内部机关自动固定,小兔子紧跟着跃出队伍,曾束缚过兽主的锁链绑在怪物双肩偏下的位置。
阿米娅伸手抓过顺惯性甩来的锁链,小小的躯体展现出极不合理的爆发力。阿米娅无杆跳高,她翻过横在天花板下的棍子,身体自由下落,回身踏地,双臂颤抖着用力。
mon3tr喷涌着浑浊烟气的躯体一顿,下一刻就卡在了棍子上。
mon3tr:?
mon3tr挣扎无果后,脑袋朝向阿米娅,小兔子面色如常,仿佛她眼前的能量体是哥伦比亚科技园的投影特效。
“启动隔离墙,三秒八七。”(前文明语言)
透明屏障挡下光炮,博士放松吐气,坐在凯尔希身上对试图一拥而上,把凯尔希打成筛子的疤痕佣兵们摆手。
“克里夫,我和她有话要谈。”博士又看向阿米娅,“阿米娅,你可以松开手和克里夫走了,这里交给我。”
阿米娅犹豫半秒,然后听话松手,被束缚的怪物解放,但没有再发起攻击。
阿米娅走到博士身前,mon3tr跟在阿米娅身后,也飘在博士身前。而克里夫和众佣兵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目光在凯尔希与博士之间流转。
凯尔希只留给其余人一个侧脸,闭眼保持沉默。
博士被盯得挂不住脸色,只好扬声催促道:“阿米娅,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克里夫,你快找魔王去,我要谈一下私事,不方便有人在场。”
克里夫没有为难博士,谁都会有小秘密的。他低喝一声“走!”,小队便进入下层指挥中心。
阿米娅出于对博士的信任,一步三回头地跟上了。
单调的嗡鸣声中,博士坐在地板上,单臂撑住身体,凯尔希没有看他,气氛有些僵硬。
“凯尔希,我没有资格干涉你成为何种人,至少你现在不必躲着我,目前我认为你可以交流。”
博士用较为中立的言辞表达了自己目前的态度,凯尔希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一双猫耳朵向博士的方向悄悄偏转。
凯尔希的话语细若蝇蚊:“博士,你是怎么看我的?”
博士听罢打开护目镜,撇开兜帽,好让凯尔希辨认他湛蓝的眸子。
“更具体的评价还没有,现在倒有一句笼统的概述:你的外交水准长袖善舞,但你的政治和经济水平令人忍俊不禁。”
博士一面说着,一面注视凯尔希的精气神脱离她的躯体,他不禁好笑。很干脆的,博士在凯尔希身旁缓缓躺下,共枕冰凉的地板床。
博士呈大字倒下,侧歪着脑袋,调笑着:“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评价?干的不错?技不如人?战犯还是英雄?”
“你不会这样傲慢!”凯尔希像是要证明似的反驳。
“对,我不会。”博士赞同地笑道,“在知晓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的想法之前,我不会作出谬误的评价。现在,我只能说……”
“辛苦你了,凯尔希。如果你还愿意认同我这个糟糕的父亲与创造者。”
凯尔希睫毛不由自主地颤动,她面色有些红润了:“你是个玩失踪的混蛋!”
“我申辩,是阿米娅迷路到休眠室里唤醒我的……你要信我呀!”
不同于熔融冰彻底化开的父女,萨卡兹和魔王之间的君臣关系就不太和睦了。
克里夫与疤痕佣兵们各自换上新的弹夹,不止是为了调整武器的状态,更是为了调整身心的稳定。
没有人面对巨兽能稍安勿躁,哪怕那位巨兽没有敌意。
特蕾西娅恬静地立着,阿米娅在她身后,铳口高举着,她眼底的情绪激动。小兔子在发抖。
阿米娅想要哭出声来发泄,可她的身体早就不允许她停止高效的呼吸了。完美运行的肉体时刻爆发她的潜能,泪水这种东西,只能静静下落,在稚气未脱的扑克脸上蠕行。
但至少她的言语还属于她自己。
“为什么!?特蕾西娅姐姐,卡兹戴尔也和雷姆必拓一样吧?被切割和咀嚼。可你为什么要原谅他们?!”
雷姆必拓的混乱几乎与其它国家绑定,在阿米娅喝下父亲的血,亲手扭断母亲坚强的脖颈时,她对其他国家的憎恨早已超过幼时家族内的耳濡目染。是博士和特蕾西娅让她知道该憎恨谁,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那群该死的统治者和解?开什么玩笑!
“阿米娅,我们之间有着偏见,但并非没有和解的可能。最开始时,你还记得吗?我们之间的相处很艰难。”
特蕾西娅想要劝告,可阿米娅却打断她了。
“这不一样的,绝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阿米娅才七岁,她不知道区别在哪,她只是不想去接受。
“情感只能说服个人,而说服群体的只有利益。”
但有其他人帮助阿米娅回答了。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聚向入口,血魔大君杜卡雷、食腐者之王孽茨雷与特雷西斯款款步入下层指挥中心,并礼貌地带上自动门。
杜卡雷作出回答后瞥向特蕾西娅,魔王的红润一直蔓延到耳根,双手交叉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完全一副见了班主任的小学生架势。
而后杜卡雷注意到阿米娅的姿态,挑眉静息,但没有过多表示。他手腕轻缓地摇晃一圈,便对克里夫略微欠身,这已经是莫大的尊重。
“克里夫阁下,疤痕国际的贡献,我会铭记在血液中,但接下来的谈话,并不是朋友能够听取的。请回吧,鲜血王庭的敬意会摆送至您的桌上。”
“当然,疤痕国际是所有王庭的友人,其它话题我会在巴伦基地等待详谈。”
克里夫识相地带人退走,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怎么样?”
博士和凯尔希并排躺着,mon3tr已经不见了。
克里夫眼瞧着这位神秘的朋友,他看着博士把凯尔希和阿米娅抱在一起,不禁露出无奈的神情。
“我只是羡慕他们能够谈论理想,而非被理想包装的欲望与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