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旺庄关帝庙内,褚思惠在对着王长有吆喝着:“王长有,你他娘的侦察的些屁!扒头山一下子多出来三挺机枪,差点让我们吃了大亏!”
接着又转头对李明和埋怨道:“营长,指导员,我们马上就能敲掉那三挺机枪了,你们怎么就不能等等?”
王长有低着头不敢说话,李明和接过话茬:“老褚,别激动,撤退的命令是我下的,我知道三挺机枪难不倒你‘褚老虎’,硬碰硬的仗也吓不倒咱们,但是,咱们这次轻敌了,没带重武器,一味埋头强攻的话,伤亡会比较大。还有,扒头山突然有机枪这事情有点奇怪,是王长有侦察失误还好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周七歪子耳毛长,提前知道咱们要打扒头山,里面埋伏着大部队,那可就危险了,硬打过去,你们能不能撤回来都不好说。”
褚思惠懊恼地蹲到地上,把火棍摔得“啪啪”响,神龛上,关公正捋着胡须,眯着丹凤眼静静地俯看着这几个人,一旁的周仓拄着大刀,眼却瞪得溜圆。
过了一会,褚思惠恢复了平静:“营长,指导员,这次失败我负全责,我申请二打扒头山。”
王乐泉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咱们也没有败嘛!当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扒头山为什么突然有了机枪,守军数量有没有变化,还有,这次打草惊了蛇,周七歪子会不会找杜玉藻从汴塘拉人过来,如果形势有变,说不定我们就不打扒头山,直接去打汴塘了。”
褚思惠站起身来:“王长有,你先出去。”王长有恐惧地看了一眼营长和指导员,低头出去了。
“指导员倒是提了个醒,汴塘就二百来棵枪,要是他们调兵过来也不怕,咱们索性来个声东击西,双管齐下。”
李明和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怎么个双管齐下?”
“这需要营长去跟陈景龙大队长和郑平政委协商,让丁瑞庭的二营放出风,运河支队要去打汴塘,先把汴塘的守军吓住,咱们一营就可以放手打扒头山了,如果汴塘真敢分兵,二营就直接打汴塘,扒头山的援军必会回去救援,一营就在半路上把回援汴塘的部队吃掉,那这盘棋就全活了。当然,得先等我弄清扒头山哪来的机枪,真正的兵力是多少再说。”
王乐泉说道:“嗯!要摸鱼先把水搅浑,‘褚老虎’真是老谋深算啊!我们等你的消息。哦!还有,这个王长有一贯轻浮,不能重用,先把他看住,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腊月二十五是迎接玉皇大帝下界的日子,按照当地风俗,在人间受苦的凡人要磨豆腐给玉皇大帝吃,让他也体验体验凡间的疾苦,所以,各家各户半夜就起来忙里忙外,卖豆腐的小贩更是抓住一年内难得的机会,欢快地挑着担子,为多卖两筐豆腐而四处奔走。
燕子埠镇的来福饭店却是已经顾不上玉皇大帝了,正忙得鸡飞狗跳,因为扒头山的周七爷天刚亮就来了命令,要饭店准备上好的猪羊鸡鱼,大厨必须亲自到扒头山整治席面,据说是要感谢中央军协助击退八路。
店主心里叫苦不迭,虚无的玉皇大帝毕竟比不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更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店主在一阵调兵遣将之后,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安排妥当。
大师傅带着厨房家什,一行五人,拉着半扇猪,一腔羊,一筐鱼,一笼鸡,菜蔬若干,满满当当四辆板车,浩浩荡荡直奔扒头山。
除了配菜的二师傅和一直在厨房干杂活的伙计,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五大三粗,一个略瘦一些,脸上却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一看就是好勇斗狠之辈。
确实,胆小一点的,这个时候谁敢上扒头山啊?大师傅边走边琢磨着,对店主临时找来的两个帮工也很是客气。
他们当然就是褚庆福和林登海了,褚思惠早上得到燕子埠传来的消息,立刻派这两个最精干的人出马。
一路无话,四辆板车“呼呼隆隆”地进了扒头山的东门。
周七歪子正在院子里拿着鞭子抽打几个兵丁:“昨天夜里到底有多少八路?”
其中一个小头目哭丧着脸说道:“人不少哩!数不清。”
“到底有多少?”
“俺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枪顶上了,七爷,他们真狠啊!上来一刀就把二秃子的头砍下来了。俺都吓得钻桌子底下了,不敢看啊!”
“废物!把这三个憨熊给我关起来,三天不给饭吃!”周七歪子歇斯底里地吆喝道。
“七爷,咱是本家,按辈份我还得叫你一声爷,我想了一上午,相信你不会跟八路里应外合,让我吃这个鸿门宴。我在扒头山出事,孙团长能饶了你?”一个小胡子站在堂屋门口说道。
周七歪子慌忙点头陪笑:“广伦,我可不敢充这个‘人灯’,咱又不是近支,还是兄弟相称吧!现在小日本不行了,我和杜老大还得仰仗孙团长和张司令的庇佑呢!怎么敢乱来?”
这周七歪子原名周脉顶,就是扒头山人,他与汴塘镇保安团长杜玉藻是拜把兄弟,杜玉藻是老大,周脉顶是老七,因他骑马受过伤,走路有些跛,背地里被当地人叫做“周七歪子”。
小胡子叫周广伦,是原国民党山东第三行政专署兼游击纵队司令张里元的部下孙业洪的中队长。
张里元在去年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鲁南军区司令官,兼国民第三十六师师长,跟随他的人鸡犬升天,孙业洪成了团长,驻守在台儿庄的周广伦也成了副团长。
他现在手下有二百多人,又有中央派遣军的身份,自然成了周脉顶巴结的对象,昨天,周脉顶请他来扒头山过小年,有吃有喝的便宜事情,周广伦怎么能放过?下午便带着他的二百多号人马,扛着他仅有的三挺机枪耀武扬威地进了扒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