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急,守门的兵卒依旧是早早关了城门各自散去,只留下一个老卒独自坐在城楼上,偎着蓑衣抿着温酒,独自享受长夜的寂寞。正在渐至佳境之时,他听到城下有些奇怪的响动,大概又是些避风的野狗吧,老卒醉醺醺地走到垛口往下一望,顿时一身酒意都化成了冷汗。
借着微弱的星光,老卒看到城墙下影影绰绰地立着一排排整齐的黑影,似乎有人有马,但是除了偶尔的一两下响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九幽深处漫出的幽冥鬼骑一般。老卒吓坏了,正要点燃烽火鸣锣示警,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紧张,他们是我请来的友军。”
老卒回头一看,县令和攀、县丞秋明、县尉崔杰并肩站在自己身后,唬得他连忙要上前施礼。崔杰不耐烦地挥手道:“这个时候就别弄这些虚礼了,快快开城门。”
秋明快步出城,看见领军的两名将领大喜道:“文远、令明,你们都来了?”
典韦咧开嘴正要说话,张辽却取出一封军令交给和攀:“左车骑皇甫将军麾下裨将军典韦、行军司马张辽,前来邓州县剿灭黄巾余党,望贵县鼎力相助。”
和攀验过军令,俯身拱手道:“诺,下官谨遵军令。两位将军远来辛苦,还请进城休息吧。”
秋明笑道:“不必了,今夜月暗无光,正好一鼓作气拿下彭家,若是耽搁久了,彭家得了消息有了防备,反倒要多费手脚。”
张辽道:“少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在镇平已经歇过一遭了,可立即出发讨贼。”
和攀见这位马上将军对秋明似乎极为恭谨,心中的震撼实在无以复加,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问道:“不知县署方面要如何配合大军行动?”
秋明道:“我和崔县尉随军前去彭家破敌,h县令留在城中防止余匪趁机作乱,可否?”和攀崔杰均点头称善。
浓重的夜色里,占地甚广的彭庄宛如一只蛰伏的黑铁巨兽,在虚影里磨砺着爪牙想要给人致命一击。崔杰指着这只巨兽道:“就下官所知,彭家直系都是住在这座庄子里面,不过他们在北边的高洼镇上驻有一支几百人的私军,在南边的墨城里也藏有许多招徕来的江湖恶客亡命之徒。所以我们需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秋明想了想,问张辽:“你们来了多少人?”
张辽应道:“三千精骑,七千步卒。”
秋明笑道:“足够了,我们先不急着吃掉彭庄,引南北两路来援,先把援军吃掉再斩草除根。这样吧,张辽魏延各带四千人马上下埋伏,我和典韦带二千兵前去彭庄扰动,你们吃掉援军后迅速过来与我们会合。”
张魏二人答应着去了,崔杰却有些慌了:“则诚,彭庄兵力不少,你只带二千人马去未免过于托大。”
郭嘉笑道:“不用担心,中间这路开始只是佯动,可令军士砍伐树木多做火把,于庄前尽数点燃,那彭龙不知我军虚实,黑夜中绝不敢出庄。”崔杰想了想,连声赞同。
彭家家主彭龙刚刚折腾完新买的两房小妾,浑身舒畅地揽镜自顾道:“似这等威武雄壮的汉子,真是天下少有哇。”两个小妾强忍着疼痛左右扶住他道:“老爷龙精虎猛,伟丈夫也,岂是碌碌之辈可比。”
正在这时,几个庄丁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探头一望,正看见两个小妾欺霜胜雪的身子,顿时心头一荡,酥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彭龙大怒,抄起桌上金灯狠狠地掷过来,把这人砸得脑浆迸裂,抽搐着不得活了。其余的庄丁吓得连忙把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彭龙缓缓饮尽杯中之酒,让两个小妾服侍着把衣服穿好,才闷声闷气地问:“什么事?”
一个胆大点的出声道:“家主,老太爷有事,叫你过去一趟。”
彭龙一惊站起:“混蛋,太公叫我怎么不早说?快快带路。”他把两个娇滴滴的小妾一推,急匆匆地出了厢房。
彭家太公曾经做过一任扬州刺史,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扬州终于民生凋敝、十室九空、海贼并起、百越齐反,如今彭太公回忆起这段战斗的青春,还颇有些懊悔自己下手太轻,没有把扬州的地皮也刮下几层来。
彭龙走进内室时,彭太公正摇头晃脑地吟哦着:“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彭龙笑道:“老祖宗今日竟有此雅兴,不知叫孙儿过来却是为何?”
彭太公丢下手中的竹简:“彭龙,你如今既为家主,许多事情需要多加琢磨。我听说前日你三叔有信来,怎么不给我看?”
彭龙笑道:“原来老祖宗是问这个,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三叔说近日左中郎将皇甫嵩上书称黄巾彭脱余部又起,特请派兵清剿,让我们行事收敛一些。我已经吩咐下去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外打猎,先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彭太公点点头:“彭脱余部,好象没听说过……”忽然,一名大汉疾步跑进内室:“太公,家主,大事不好,有人攻庄。”
彭太公艰难地登上庄墙,夜风一吹,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彭龙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罩上。彭太公往墙下一看,忍不住怒从心头起,对着彭龙劈头就是几拐杖:“孽障,一定是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惹来这许多仇家。”
彭龙不敢挣扎,硬挺着挨了几下,也扒着墙往下看。只见庄门前方漫山遍野的火把,数不清有多少人,在火把前方是一字排开的许多骑兵,却被火光罩住看不到脸面。彭龙越看越是心惊,大声喊道:“下面是哪个山头的好汉,我彭龙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来彭庄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他连喊了几声,下面的骑兵却只冷冷地绝不出声,火光映照在他们冰冷的盔甲上,似乎连成了绵延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