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周彤一巴掌甩了过去,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那是你哥哥!”
周烁捂着脸退到一边,李侧妃一个健步挡在他身前,怒骂道:“你怎么动手打人,你的教养呢,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什么他哥,你分得清亲疏吗?烁儿才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却围着周煄说话,是他给的宅子迷花了你的眼,想攀高枝也别踩着我们的头去攀!”
周彤气得直掉眼泪,跌坐在椅子上,喃呢道:“我说的是二哥。他直呼二哥姓名,全无尊重,你没有听到吗?”
李侧妃呐呐不能言。
周彤深吸一口气道:“不说死者为大,二哥也如母亲所说,与他同父同母,如此亲密的血缘,他就是那样待二哥的,我又能指望他什么?”周彤指着面露委屈的周烁,一副好像冤枉了他的表情。
“不是,当然不是,烁儿就是……就是……”李侧妃素有急智一人,都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辩解。
“他是耳濡目染!想必您在平日里也是连名带姓的称呼二哥,他往日多半也对二哥不屑一顾直呼其名,你听到的恍若未闻,才惯得他今天说漏了嘴。”周彤摇头叹息:“二哥当年病得那么重,你从为来看过一眼,三哥还轮番求太上皇、陛下,请太医过府诊治,为他奔走。你说我不分亲疏,你错了,亲疏这么明显,我怎会不分。”
看周彤越说语气越低沉,李侧妃慌了,连忙打断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们都怨我,你们不知那为人妃妾的苦楚,我不求你们理解,可烁儿是无辜的啊,他是你们的亲弟弟,他是无辜的啊!”李侧妃把周烁扯到面前来,示意周烁说两句软话。
“他知道二哥死前为你们求了护身符,可这几年二哥冥诞死祭我从未在二哥坟前见过他,别说血脉亲情,连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我还求什么呢?”周彤摇头苦笑,这就是她血脉相连的母亲和弟弟,“你们走吧,如你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周氏,不是王府大小姐。”
周烁闻言转身就走,他才不再这里受侮辱,倒是李侧妃赖着道:“那宅子?”
“你不是有私房吗?吃住无虞,问我要什么宅子?”
“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如今我落难你连手都不伸,让人知道了,定说你不孝。周国公府家风严谨,女婿也是明理之人,断不容你!”
能拿名声来威胁亲女儿,周彤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挥手道:“嗯,你去宣扬我不孝吧。”明事理的谁会听信一个恶意败坏女儿名声的母亲的谎言,不明事理的信了也不敢在她面前说。
“我告诉你……”
李侧妃还待说什么,周二公子已经大步跨进屋子,吩咐左右道:“送李夫人出去。”
“我是你岳母……”
“在下岳母山东徐氏。还等什么,还不送人!”最后一句是对侍从吩咐的。
李侧妃再泼辣也是养尊处优的人,不等那些下人动手,看这架势自己就怂了,追上周烁拉着他飞快出了周国公府。
周二公子坐在不停流泪的周彤身边,递上帕子道:“委屈你了,我该留下来陪你的。”
“你不在才好说话,”人是她故意支出去的,都是亲生母女姐弟,就是有一二磕碰也好说,他这个女婿夹在中间才为难呢。周彤伤心道:“我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人,小时候五弟也曾谦让端方,和煦有礼。”
周二公子拍拍她的手背,不说话。人穷志短,往日在王府再差也是小公子,愁什么呢?如今一朝贬为庶人,失了斗志品格也是人之常情。
“往后怎么办?看他们这样子,恐怕会死缠烂打。”周二公子问道。
“周烁是个好面子的,经此一次,最少两个月不好意思登门了,吩咐门房不放进来就是了,他们要爱撒泼耍赖,我不怕丢脸就好,就是你……”
“夫妻一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心。”周二公子点头,他也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能娶到周彤已经是烧高香了。
“唉,他们怎么就成了这样。”周彤叹息,“周烁自以为才高八斗怀才不遇,还怪我不给他引见机会,却不想像三哥在他这个时候已经爵位加身,深得两位圣人看重。锥于囊中,其末自现,真有本事,还要我做什么?怎么就不能学学三哥平地起势,英雄造时势。”
“要人人都有三舅兄的本事,岂不更衬得为夫无能了。”周二公子调笑道。
“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自认不是三嫂那样的巾帼英雄,管好内宅,让夫君无忧就是我的功劳了。”周彤笑道。
“确实。”听得这讨巧的话周二公子心中安慰,也领妻子的情。他早已过了怨天尤人的年纪,或者说现实早就教会了他脚踏实地。作为婢生子,生而亡母,和嫡兄年纪差距还这么小,周二公子觉得自己能平安长大,还没被养歪养残,真的已经是投胎技能满点,生在了家风纯正的周国公府,嫡母大肚能容。
“人心不足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埋怨我不尽心竭力,却不想他们一个女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带着那大笔银钱住在客栈怎么安全,若不是你出面打招呼,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还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留下金银在客栈小院,也是心宽。”刚被皇帝老爷扫地出门,不是实在亲戚,谁敢搭理他们,没看李家本家连门都不让他们进吗?
“我也没处多少力,有三舅兄震着呢。”周二公子谦虚道,李侧妃和周烁是最没有资格抱怨周煄的人,周煄存在本身,就带给他们无限的好处。
“唉,就是可怜了二哥。”周彤知道周煄不会把那些沾光却骂娘的人放在心上,只可怜早早去了地下的二哥。
周二公子默然,他对这位二舅兄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可只看妻子和人中龙凤的三舅兄如此推崇,就知非凡俗中人,也要跟着感慨一句可惜。
“若是他们真散播谣言污蔑你怎么办?要不要和三舅兄说一声。”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和三哥写信,让三哥操心去吧。”周彤笑道,心里却想让周煄想个办法,把他们送回李侧妃娘家才好。
“彤儿,我想外放。”周二公子揽着周彤的胳膊,本来就有此打算,看着李侧妃等人来闹,就更坚定了新年。周二公子叹息道:“家事纷繁,你名义上帮着理家,可也不过是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罢了。看你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你说咱们有多少时日没好好说话了,连儿子都陪得少了。”
“我就是想我管家下人能忌惮几分,对你和儿子都好……”周彤听丈夫一说才蓦然发现自己好像本末倒置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个家终究不是我们的,投入再多心力有如何?”想起周彤几次吃饭的时候被叫走请示事务,周二公子是真心疼妻子。“家里有老太爷、老爷、大哥,如何也轮不到我说话,外放就好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就是偏远一些,要连累你跟着吃苦了。”
“我不怕,咱们夫妻在一处,我只有高兴的,只是小缘儿怎么办?要带着一起赴任吗?他才三岁经得起这旅途劳顿的吗?还有我能跟着一起去吗?太太会同意吗?”周彤担心道。
“好了,好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先把外放的官职跑下来,咱们再商量这些。”周二公子笑道。现在局势还算清明平和,他也趁机去地方上赚点儿资历,陛下不是年轻人了,可太子殿下还是襁褓幼童,自家三舅兄又曾险些过继,若是陛下有个万一,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周彤笑着答好。
后来周煄接到周彤的信也没放在心上,周烁许久都没有找上门来,看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周煄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岳母大人联系感情。
周煄在宫中得了消息,入夜就正常回府了。
有铁夫人这个缓冲在,周煄和易云交流起来也顺畅。三人一起吃过晚饭,铁夫人笑道:“老身一把老骨头熬不得夜,就先回去歇着了。云儿做了奶茶,正宗的西北风味,请姑爷尝尝才好。”
“岳母放心,您去安歇吧。”周煄抱拳颔首。
铁夫人给易云使了个眼色,把厅中伺候的人全都带走了。
易云倒了两杯茶,默默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如何开口。
“抱歉……”“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想听对方说什么:“你先说。”“你先说。”
真是有默契,两人相视一笑,周煄抢先道:“还是我先说吧,哪儿能让女子先开口说抱歉,不是君子所为。对不起,今天是我太着急了,情绪不好,有些迁怒。也是我这些日子忽略你了,才让你如此不安,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易云连连摆手,是自己自卑想差了,“我该相信你的,就是不信自己,也该信你的眼光!”
“是啊!”周煄听这话觉得舒服,道:“总算有自信了,你这么独一无二,能娶你是我走大运了,以后可不许这么听风是雨的。那些人挑刺就是嫉妒,咱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就是,你放心,我是真想通了,关起门来过日子,咱们自己高兴就成,管那些三姑六婆呢,陛下都没挑我的不是,反对我赞誉有加。”易云爽朗笑道,经过母亲一天的开解又看准丈夫这般做小伏低,她也总算找回了自信。
“想明白就好。”周煄笑道,“你看这吵架也不是全没好处,咱们的了解又更深了,吵过了这次以后就不会再吵。”
“你说的对,而且还总结了经验,以后有冲突可不能大吼大叫,都怪我当时口不择言,才惹得你……”
“嘘——说好的想通了呢,这事儿就翻篇了,别总念叨啦。”周煄把食指竖在嘴唇前,态度都是相互的,白天他发火易云也跟着炸,现在他先低头易云就更软更低了。
“好,不说了,翻篇了。”易云点头。
“别担心没吵的,接下来就是婚礼了,虽然有礼部的跟着忙,可细枝末节烦死人在,咱们意见相左的地方估计还挺多,还要多吵几次才吵得明白呢。”周煄玩笑道。
“好啊,婚前吵完了,成亲后咱就不吵了。”易云大方道。
周煄捏了捏易云的脸,搞怪道:“没易容啊,怎么不害羞了,你还是我家易云吗?”
“易云本就是个女土匪,现在发现太迟了,不给退货的。”易云调笑道。
“唉,那只能砸我锅里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牺牲小我,拯救世界吧。”
“牺牲……你哪儿牺牲啦……”易云开始动手动脚。
周煄吓得跳下椅子道,“别啊,别以为你功夫好就能欺负我了,外面很多人的,岳母还在呢,你欺负我,我就叫人进来啦。”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易云把骨节掰得科科做响,营造一片恐怖气氛,周煄却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
原来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啊,易云剿匪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句台词。想想看,易云一声红装骑着高头大马,对那些虎背熊腰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放话,哈哈,画面太美。
被自己脑补愉悦的周煄笑的喘不过气来,易云不明所以,但看周煄这笑得快断气的模样,自己也笑出声来。
铁夫人在房中等着,听到下人说里面响起笑声才放心睡下。
两人的婚礼预备在十月,时间很紧了。太上皇还插了一脚说要亲自督查婚礼,更让礼部的人抓瞎。还有府中正在打通修建的两处府邸,工部的人也跟着转。皇帝亲自下旨,说了要大办,整个朝堂的眼睛都盯着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
至于恭郡王刚死,周煄还在孝期这种小节,大家十分有默契的一起忽略了。
金秋十月,京城人见证了纯郡王轰动全城的婚礼。婚礼一共摆了九天的流水席,前三天的花宴已经把女方沾得上关系的人都请了一遍,正日子那天更是满堂宾客,三品以下只能在院子里的花亭下就坐。
钟鼓乐队是太乐署出品,国家级标准,围观婚礼的平民百姓纷纷赞美,只这钟鼓乐声就没白来一回。
周煄骑马亲迎,在县主府经过易家和铁家子弟组成的娘家人刁难之后,又答了易敏为首的小娘子的问题才顺利接到了新娘子。
铁永林和铁夫人的小儿子做了压轿的喜童,背易云上花轿的是易忠,他们患难与共,是过命的交情,周煄也十分欣赏易忠重情重义的性子。
周煄骑马在前面开路,花轿、仪仗、护卫、乐队等等在后面坠着,虽然县主府和纯郡王府就挨着,可浩浩荡荡花轿队绕着东坊市绕了一圈,卡着吉时的点进了纯郡王府的大门。
入了喜堂,满堂宾客七嘴八舌的说着恭喜的吉祥话,太上皇高坐上首,礼部的官员做了司仪,高声唱喏。
太上皇在上首红光满面,笑着直捋胡子,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之后,又是一场吵吵嚷嚷的仪式。揭开盖头,易云落落大方,自有一派舒朗大气。周煄看得眼睛都移不开,都说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最美的时间,周煄深以为然。
“三弟这是看傻了吗?,快醒醒啊!”不知谁仍了一个红枣过来准备打醒周煄,道:“三哥三嫂早生贵子啊!”
一堆人开始起哄,观礼的女眷也不甘示弱,纷纷抓着喜娘侍女盘子里寓意吉祥的干果往两人身上仍。周煄是躲也躲不过,只能徒劳无功得闪避。难道周煄是好欺负了吗?给易云使了个眼色,易云伸手接过盘子,反手一档,巧劲儿把他们扔过来的干果都反弹回去,惹得一干人等哇哇大叫。
“看清楚没有,我家王妃可是高手,让你们再闹。”周煄得意道。
看周煄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脸皮不够的观礼众人只能拜服,赶紧拖着周煄出去敬酒,祈祷外面有人能制住他。周煄顺带把观礼的捣乱的一起带了出去,惹得皇家子弟们纷纷起哄:“三哥又害羞啦!”
“三叔偏心新娘子!”
“废话,不偏心新娘子今晚回来就只能打地铺了。”
“哈哈哈……”
善意的哄笑声响成一片,周煄厚着脸皮把这些人全部拉走了。
外面也是一片和乐融融,太上皇受了礼,趁着送新人入洞房的时间先摆驾回宫了,还特意让人别通知周煄,说是只论家礼,今天他是新郎官,他最大。
皇帝虽然没有亲自来,但却赐了厚礼,皇后也给新娘子赐下了重赏,听闻要不是皇后身体不适,肯定要亲自出席的。
婚礼的酒菜是太官署准备的,能来参加婚礼的都是能参加国宴的,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太官署掌供祠宴朝会膳食,主司祭日祭品的朝廷官员给一场婚礼服务,嘴里吃着这些菜,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对周煄的盛宠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和周煄一辈的没成亲的皇家子弟和易安、铁宁组成了代表三方的傧相队,专职帮周煄挡酒。周煄喝的是兑水的白酒,即便如此,也喝得面色潮红,脚步打颤。
忙的脚不沾地的还是程木和白霜。程木身为大管事,哪儿都要喊他拿主意,一个脑袋三个大;白霜就更是忙得说话的劲的没有,周煄有多好的人缘,就要有多拉仇恨,想在他婚礼上行刺搞事的人不是一个两个,都靠暗卫营分辨,一连九天的流水宴,忙死他们了。
周煄被一干羡慕嫉妒恨的灌得走不动路,被人扶进了内院。
易云早就接过了纯郡王府的内务,才不会委屈自己,早早就卸下了一身大礼服,换上了家常衣裳。
送周煄的人一走,周煄就精神抖擞得站了起来,笑道:“这成亲比打仗还累,都喝趴下多少了。”
“喏,刚好厨房送了鸡丝面和清淡小菜过来,垫垫肚子吧。”易云努嘴,桌上已经摆好了饭食。
周煄饿了大半天,终于混了口饱饭。
在厢房沐浴梳洗过后,终于迎来了肉菜。
易云抓紧补习,混了个理论经验丰富,周煄上辈子就实战过,这东西水到渠成的,再加上技巧,两人的新婚第一夜过得有声有色。易云可不是什么羞答答的小女人,掌握关键了还能凭借武力值翻身做主,两人愣是把新婚第一夜“打”出了征服的意味来,酣畅淋漓。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结伴进宫拜见太上皇、皇帝和皇后。
为了方便小夫妻,也算是给自己昨天没去婚礼的补偿,皇帝和皇后都集中在了太极宫,等着周煄和易云见礼。
双方叙礼,又在一起用了一顿家宴,过来人看着两夫妻情不自禁脸红,时不时相视而笑的小夫妻,太上皇和皇帝会意放两人回去,皇帝还放了把婚假延长到一个月,让他们“抓紧时间”,逗得周煄又红了脸。。
“是我看错了吗?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易云出了宫门,赶紧小声问道。
“没事儿,她只是担心宝儿。”周煄没打算瞒着易云,宝儿说的是皇帝唯一的儿子。
“哦,我看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看的出来她身体不好?”周煄好奇道,他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查清楚的,易云居然见一面就知道了,皇后今天画了浓妆,举止也合乎礼仪,完全看不出虚弱来。
“我好歹也是个女人,看太子妃不比你方便,多看几眼就明白了。”她习武之人看皇后的坐姿就知道她在用最省力的方式,肯定是腰不好;看她接茶杯的时候手臂向内,就知道她手劲不足,连平稳端茶杯都难,想要借力;诸如此类,身体不好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今日新婚第一天,要认一认我的家人,我还有两位家人要介绍给你认识,走吧。”
“去哪儿?见谁啊?”易云好奇道,难道是原恭郡王府的两位妹妹,听说周煄对她们俩很是关照。
“去了就知道了。”周煄笑道,不管王府还在摆流水宴,带着易云王西郊的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