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家伙,你要回到你的世界里去,我不能再帮你了。”我小声对它说着。
它似乎听懂了什么,不再出声。不一时,却感到我的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打湿,我吃了一惊,将它从怀里拿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它的眼睛紧闭着,竟然流出几滴泪来。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它睁开眼睛继续看着我,又伸出舌头来舔我的手。
我心中愈发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我将脖子里的围巾解下来,放在落满枯叶的地上。这里已经离我们的山谷有十几里远了。
“别再回那个山谷了,不是每个人都会象我这样对你,以后见到人,离得越远越好,知道吗?至于那些狼虫猛兽,我相信,你自然有办法应付的,对吗?”我把它放在围巾上,摸着它的脑袋说。
它蜷起身子,将头放在尾巴上,闭了眼睛,不再出声。
我摸出一个生鸡蛋来放在它脑袋旁边,它不动,连看也不再看我一眼,那神情活象一个受足了委屈的孩子。
我站起来往回走,强迫自己不再回头看它。
这个小家伙真的太不一般了,才一天而已,我却已经这么舍不得它,看来胡大娘说的话没错,这个家伙的确太不寻常!
顺着山路往回走,风越发地冷了,脖子里没了围巾,只觉得冷风一个劲地顺着领口往怀里钻。心里还惦记着那小兽 ,虽然满心不忍,却也知道它太过奇怪,断是不能再收留的。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给大家找麻烦。我缩着脖子,低着头,只顾走路,头也不回。
不一时已经可以看到前面村子里的光亮,心渐渐地平静了,回来的路明显要快得多。
我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林子,心说:“好自为之吧,小家伙,希望你能平安。”
转眼已经快要走出林子,小村里的光线已经越来越近,突然听到一阵小声的哭泣。
月光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正蜷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小脸埋在膝盖间,正在小声地抽泣着。
这是谁家的孩子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走过去,认真地看着他,村子里的灯光近在咫尺,想来这个孩子是被父母打骂了,一时委屈偷跑出来的吧。
唉,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他爹娘也不来寻他?
“小家伙,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不回家?”我小声问他。
小家伙只埋着头抽抽达达地哭,肩膀可怜地抖动着,小声呜咽着道:“家?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还真是个小孩子,竟然说出这么赌气的话来,我笑了:“你爹娘呢?怎么不来寻你?”
小家伙把头一别,扔给我一个后脑勺:“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也早就不要我了。”
“哦?”我心里一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呢?不禁心痛道“那你家里可还有别的人?”
听了我的话,小家伙哭得更伤心了:“我刚认识了一个姐姐,她本来对我很好……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今天竟然也不要我了。”
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我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这个小孩子却任性地把身子一抖,不让我碰他,嘴里说道:“姐姐,你也快走吧,我怕一会儿我的仇家来了,会连累到你的。”
仇家?我笑了:“你小小年纪的,能有什么仇家啊?别赌气了,赶快回家去。”
“回不去了,”他还在赌着气,声音里却又有了哽咽“我的腿已经断了,还怎么回去?”
我吃了一惊,低头看他的腿,竟然是怪异地蜷在身子下面,这个小家伙哪里是蹲着呢,竟然是半趴着的。
那条右腿想是伤得不轻,蜷曲的姿势看上去奇怪得很。
我正在想着该怎么去帮他,却突然看到他把头猛地一抬,侧着耳朵机警地听着什么,突然回头向我喊道“姐姐你快走!我的仇家真的来了,他们会伤到你的!!”
我正想开口,对着他的脸仔细一看,不禁惊了一跳。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小脸,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所有孩子里面最完美最好看的,雪白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可爱的嘴巴。只是,那眉宇之间却有三条火红色的线条组成一枚象火焰一样的图案,而那眼睛下面,分别有一条象火舌一样的红色线条,一直延伸到耳朵后面。
这张小脸,这么美,却又这么诡异。
“姐姐快走,我那仇家真的来了。”他突然把我用力往后一推,努力地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是那条伤腿就蜷在身下,怎么也使不上力。
我暗自惊愕,却想不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但是再努力想却又想不起来。
我想动,身子竟然也已经动不了了。
小孩子向着树林里冷哼一声,突然用一种大人的口吻说道:“即然来了,就出来吧。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来取我的命吗?”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来,风里隐约带着一股腥骚的味道。旋即从树林里跳出一只硕大的公狼来,瞪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呲着牙,一步一步地向这个孩子逼近。
而在它身后,几十双绿色的眼睛也从树林深处一步步地逼视过来。
“狼群?!!”我吓得一声惊呼 ,不由得看向身后的村落,村子里的人多已熟睡,若是此时这些狼突然攻进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遭殃。
“姐姐快走!我来应付。”小孩子冷静地说道“要是我死了,姐姐的恩情,也只能等来生再报了!!”
小孩子说完这话,突然将牙一呲,用尽全力向着狼群猛扑过去……
我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衣服已经汗湿了大半。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那么清晰?我看了看炕上,小狐狸已经被我送走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将它送回了林子里。
那么,刚才梦境里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我抹着头上的冷汗兀自惊愕,却听得靴统里的轩辕铁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旋即“扑”的一声,从刀鞘里跳了出来。
不好!!
我心中一凛,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握着轩辕铁向门外跑去。
我捶响胡医士的门,冲着屋里大喊一声:“狼来了,快叫大家起来!!”
然后不等他答话,握紧刀向树林深处跑去。
身后胡医士跌跌撞撞地开了门,冲着我大喊着:“玉儿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少废话,快叫人!!”我一边奋力往前跑,一边大声回答他。
树枝打得脸生痛,我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十几里的山路,我发足狂奔,很快就到了放小狐狸的地方。
树林里寂静一片,和我离开时并无两样。
我焦急地寻找着它。
“小鬼……”我低声喊道。
没有答应。
“小鬼……”我又一声喊……
第三声还未开口,只看见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团白乎乎的小东西正自抬头看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在暗夜里闪着蓝幽幽的光。
“小鬼,你没事吧。”我走过去摸着它的头看它。
它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我,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回来,又似乎在埋怨我:你还回来干什么呢?你又管不了这些事情!
明明是一只小兽,可这家伙的灵性还是吓了我一跳,只那一双眼睛随便一瞥,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情绪出来。
“是你故意引我来的?还是真的有事?”我问它。
它低下头不理我,突然耳朵一动,把眼睛垂下来,嗓子里发出一声威胁似的低鸣,扭头向树林深处看过去。
随着它那一瞥,一股阴风从树林里吹过来,风里带着浓重的腥骚味。
一只肥硕的公狼从树林里轻松一跃,落在我们前方不远的地方。
如这般的暗夜,我也看清了它那如小牛犊一般壮硕的身躯,不由得暗自心惊,我见过很多狼,但是从来没有一只会象它这么大,这么壮。这哪里是头狼呢,这明明是头小野牛啊!
它就那么轻轻地走过来,停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冷冰冰地看着我们,就象一只老辣的猎手看着已经穷途末路的猎物,那一双眼睛如人眼一般带着得意,却似乎还有一丝忌惮。一张大嘴轻轻张开,露出满口尖利的獠牙,贪婪的涎水已经顺着舌头垂到地面上来。
它向前走了几步,却又轻轻地停住,而在它的身后,几十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阴森森从树林里一步步地逼过来。
狼群,是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