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雾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窗外狂风呼啸,大雨滂沱,奶茶店三楼,那个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腿上搭着毛毯,脸埋进膝盖。
肩膀微微颤抖,传出了小小、隐忍的哭泣声。
他站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处,手里握着保温杯,闭着眼听着让人心脏难受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卓雾栖撑着沙发站起来,空洞的眸子看着窗外,她迈开步子过去。
雨滴划过玻璃,卓雾栖红肿的眼睛在窗户上倒映出来。
紧紧闭了闭眼,掌心是雾博远给她的那枚戒指,苍白的手按上脖子的那枚。
瞳孔颤抖,肩膀耸下,此时此刻的她背影孤寂,把自己的所有脆弱坦露。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独屿洲的主人。」
她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当年义父去世的时候,也是给她留下了戒指,象征独屿洲主人的标志物。
她也知道,独屿洲的创始者有两个人,只是她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另一个人,义父当时对他说,另一个创始人因为某些原因,已经离开了独屿洲,并且永生不得踏进独屿洲。
永生不得踏入,就意味着那个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才会被逐出独屿洲。
从来没有,她从来没有把父亲往独屿洲第二把交椅的主人身上想,他们从头到尾透露给她的都是父亲认识义父,只知道义父神医的身份,其他一概不知。
当年她还自我洗脑的认为,义父的身份很危险,所以才不想让父亲知道。
早该想到的……
父亲和义父的关系有多好,她明明比谁都清楚,而且…而且他们还中了相同的病毒……
父亲,就是独屿洲人尽皆知的第二个主人,而她,脑子很乱的完全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捋思路。
***
此时楼下,迟淮衍烦躁的靠着收银台,小店员站在里面声都不敢开。
“医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居然还看到执狱阁的人都来了。”心有余悸的声音伴随着门推开。
景婉滢看了看里面的环境,陆文心按了按胸口,声音都有些发颤,“我还是第一次见执狱阁的人,没想到会和阎罗殿的人共同出现在医院。”
“好了,这件事先别说了。”景婉滢昂了昂下巴直接对着迟淮衍道,“我听说卓雾栖在这里对吧?让她下来见我。”
姿态高傲,态度居高临下带着命令。
迟淮衍冷冷抬眼,陆文心下意识后退一步,“婉滢,我来吧。”
脑子忽然闪过什么,一把拉住景婉滢,对着另一边的小店员道,“能麻烦把卓雾栖叫下来一趟吗?我们有点事想和她谈。”
小店员看了看迟淮衍又看了看陆文心,老板没说话,他不敢做定夺。
而且,刚见到卓小姐,她心情似乎挺不好的。
景婉滢向来强势,见没人动,火气也跟着上来了,“就见个人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藏着掖着?”
迟淮衍眉间的不耐烦越来越烈,从小家教良好的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在脸上,面对景家一家子的再三挑事,第一次破了例。
楼上传来声音,卓雾栖一身戾气从楼上下来,眼皮微抬,朝迟淮衍看了眼。
眼睛的血红不知道是因为哭过还是邪气太重,总之看起来就不太好。
“你们先上去,”一张口,声音沙哑的不行,迟淮衍从手边拿过保温杯递给她,喝了几口觉得嗓子好多了,才清了清嗓子,“你们先上去,我等会儿上来。”
等人上去,她情绪听不高的走到一边坐下,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有事说,没事滚。”
景婉滢冷哼,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直接丢到桌上,轻视开口,“看看上面的条件能不能满足你,供你在燕京上大学,已经够让你放过倾倾了吧?”
她没坐下,陆文心也没坐下,甚至心里忐忑不安地盯着卓雾栖侧脸。
女生双眼有些疲惫的半阖,表情和以往一样都很平静,让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下,就听见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陆文心倏然抬眸看去,撞进卓雾栖氤氲着血色的眼。
心在瞬间又高高挂起。
“跟我讲条件,麻烦态度好点。”卓雾栖没有去看文件,而是往后仰了仰头,哪怕坐着仰视,也给人一种她在主导位置的错觉。
景婉滢终于用正眼打量她,不为别的,从卓雾栖和景家有关系的那天起,景家除了景重山一家子外,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卓雾栖。
漂亮的杏眼,精致完美的脸庞,明明身形懒懒散散,气质却出其的强。
给景婉滢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花瓶。
收回视线,有些轻嘲的想:养女就是养女,和愿愿倾倾怎么都比不了,难怪手段会如此了得的去对付倾倾。
她优雅坐下,伸手拢着雪白大衣,斜着眼,“卓雾栖,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不过是我大嫂的养女,我能来给你讲条件,你该不会就真的以为自己有这个资格吧?”
卓雾栖往后靠了靠,朝陆文心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很足。
“怎么,你家大嫂难道没告诉你,我和景家已经断了关系了吗?给我讲条件,还是那句话。”她伸手敲了敲桌,笑,“态度好点。”
这一消息出来,没有让景婉滢有任何的不妥,反而很理所应当的开口,“即便断了关系,景家给你的身份让你在南中方便这些事,你难道不需要回报?”
陆文心在一旁有些坐立难安,听到这些话,脸有些羞红,“婉滢,卓雾栖从来都没在景家待过,景家也没帮过她什么。”
卓雾栖笑着,眼神又寒又冷,“听到了?这个行不通,我再听听你能讲出什么来。”
眼底的邪佞在疯狂肆虐,她抬手捂住眼睛,却还是越来越烦躁。
景婉滢面对卓雾栖在主位置的态度,有些不悦的皱眉。
陆文心一直注意着卓雾栖的动静,看她抬手捂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跳的厉害。
“想要理由那多的是,”景婉滢哂笑,“你把景家真千金逼走外出一年多,害怕她堂姐告进了监狱,你说你不该补偿吗?”
在景婉滢的认知里,不就觉得他们景家做什么都是对的吗?还真是,一家子生不出第二种人。
“哦,”卓雾栖放下手,眼眶比刚才红了一倍不止,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到了神经,整个人都变得疯狂燥热起来,“跟你爹还真是一副德行呢,但我可不认为你景家有那个资格高高在上的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