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开奇惊讶看过来,靠着掩体躲起来的德川雄男笑骂道,“怎么?之前以前看轻我?”
郑开奇赶紧摇头,“中佐误会了,只是没想到,您这么优秀。将军,您胳膊没事吧?”
另一侧的大场东溟冷漠点头,看向德川,“你就是德川雄男。”
“将军阁下。我是德川——”
眼看着二人就要对话,郑开奇急忙道:“此地凶险,还是先——”
德川雄男已经站起身,又是对着几人啪啪啪啪几枪,冷冷说道:“此时还敢起身靠近的,一概以间谍判定。”
酒馆里早就安静,那冲上来的自然是军统成员。
外面驳杂的枪声逐渐消退,转而是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和长枪的声音。
巡逻兵已经压了上来。
德川雄男安慰道:“将军阁下,不用担心,我们的兵已经占据了场上的优势,很快就没事了。”
别说战场经验丰富的大场东溟,就连郑开奇都听出,外面的战局已经成了一边倒。
脚步声整齐压近,枪声越来越统一。
刚才还有零散机枪声,手雷声,到了现在都不见了。
还没有冲进来,是因为还有零散的抵抗。
“抓活的!”高木总参的声音在外面高亢嘹亮。
里面的德川雄男突然问道:“将军,为什么这群人都是冲着您来的?”
大场东溟脸色阴狠,“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他看向郑开奇,德川雄男心中早有了判定,就忽略了郑开奇,“将军阁下,我认为是一场阴谋,不光是您儿子的死,还是您来上海。都是个局。
出卖您行踪的,不是郑开奇,是安排您行程的军部里的人。”
大场东溟黑着脸,“你什么意思?”
他狐疑看了郑开奇一眼,这样子可不像准备玉碎的人说的狡辩之词。
郑开奇脸上平静,心中紧张。
大场东溟贵为将军,德川雄男又是骄傲之人。都不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之人。
再要多说几句,自己这居中调和之人,怕是要露馅!
此时,外面猛然枪声大起,一个人影窜了进来,立即靠着前台的橱窗躲避,屋内躲避的三男三女与其对视一眼,各自隐藏。
“是你。”德川雄男咬牙切齿。
郑开奇也是目眦欲裂,“火目,你个王八蛋。”
他打量着火目。
目测就能看到的,得有5.6处枪伤。
满面是血的火目,狞笑着,“两位,新仇旧恨,今天都了了吧!”
也不废话,手中一甩,握在手心不知多久的一块锋利石子带着弧度飞出。速度之快,眼前之人都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郑开奇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石子在自己右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他没叫,他身后的三笠幼熙却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郑开奇回头一看,说道:“我没事。”却见几个女人都惊恐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大场东溟单手捂住自己的喉咙。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是随时能蹦出来。
暗淡光影下,漆黑的血从指缝中流出。
那锋利的石片,擦着郑开奇脸颊,却是剌开了他的喉咙。
郑开奇愣住,德川雄男也愣住。
三个女人都惨叫,震得郑开奇耳膜生疼。
地板传来微妙的震动,一个人影两个连续狗吃屎,就到了众人面前,他一脚踢开了德川雄男,郑开奇身侧的妖刀就到了火目手里。
“郑科长,你走神了。”
火目大口喘着气,火目灼灼,盯着郑开奇。
郑开奇回望过去,目光复杂。
这个双手沾满了共产党人鲜血,背负累累抗日血债的狠人,却在生命中最后一刻,试图挽救他的仕途。
只要他说一句他郑开奇是共产党,一切皆完。
他没说。反而杀了大场东溟。
结束了这场对于郑开奇来说最大的杀局。
他浑身的伤口没有包扎,血却流的不多。已然是油尽灯枯。
郑开奇不知道他经历了如何的心路历程,最后如此选择。
他知道,他不会阻拦其他同志杀火目,自己却无论如何无法亲手杀他了。
“去死!!!!”
火目用尽全身力气,举起了妖刀,劈砍下来,风声赫赫。
“砰砰砰”三枪。
火目浑身踉跄,妖刀还是劈了下来。
血光崩现!
妖刀深入郑开奇左肩,只有郑开奇知道,这刀本就是对准他肩膀来的。
德川雄男看着火目绝望倒下,收起了枪。
郑开奇看了倒地的火目一眼,回头看向三女,“你们没事吧?”
肩部动脉被砍断。
这个肩膀正在喷血的男人,看了三女一眼,有些欣慰。
就是这个眼神,深深铭刻在两个女人的心中。
他的形象永远和鲜血,战争,纷乱联系在一起。
郑开奇大出血,浑身瘫软坐在地上,这才看向躺倒在地死不瞑目的大场东溟。
“祝你平平安安的下地狱。”
估计他想破脑子,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为子报仇,而是死亡。
在东北,多少抗日武装做梦都恨不得同归于尽的对象,就这样死在了风情街的居酒屋。
他不知道,当他威胁到了某个人的性命时,就决定了会遭受到全力针对,直至死亡。
郑开奇长叹一口气,往后躺倒,白玉推开二人,一把扶住了郑开奇。
德川雄男已经冲了过来,摁住了那喷血的地方。对着外面喊道:“快快的进来,这里有伤员。”
郑开奇只觉得眼前眩晕无比,随即,一群日本兵闯了进来,高木总参先是惊愕看着倒地的将军尸体,随即脸色铁青瞪视着德川雄男。
“准备车,送郑科长去医院,他动脉出血很厉害。”
高木总参冷冷说道:“他级别不够。”
“你——”
德川雄男干着急,没办法。明知道高木总参想让他死。
白玉抱着怀中的郑开奇,他在无意识的抽动,血液的流失带动了神经的抽搐。
她之前对这个汉奸万分嫌弃,不知为何,此时她眼泪就那么扑簌簌往下掉。
她甚至在安慰自己,自己是在做戏。
但心里的难受是无法假装的。
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一刀砍下来时,男人挺直了身子,挡住了后面的她么?
就像剁鱼砍在案板上一样,钉在了郑开奇的肩膀上。
入骨那声音不高,震耳欲聋。
就像现在血液流淌,无声无息,又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