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御花园亭内。
少女一袭明艳红裙,双腿交叠坐在石凳上,她慵懒地托着下巴,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
“本宫素闻国师大人会以茶叶占卜天下大事,今日便想见识见识。”
少女眸光清冽,一双美眸如水。
那时的暮池,也不过八岁。
“殿下想占什么?”老者缓缓开口,声若洪钟。
少女眯眯眼睛,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就卜……东宫太子能否继承皇位吧。”
老者不答,面前的茶水洒在石桌上,几片茶叶散落。
老者挑了四片茶叶,依次排开。
“国师大人看出什么了?”少女声音悦耳。
老者眼观四片茶叶,许久才道:“不能。”
少女微微挑眉,笑问道:“什么?”
“当今太子殿下,并不能继承大统,能够带领南渊百年兴盛之人,是——”
那老者的目光落在暮池身上,答案不言而喻。
少女却笑。
像是不解地歪歪头,却是伸手,将那排开的四片茶叶,用手上的茶水全部冲走。
那看好的卦象一时间灰飞烟灭,石桌上只剩下未干涸的茶水,升腾起浅浅的热气。
老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暮池,一脸震惊:“殿下这是何意!?”
“天命不让他做皇帝,我不喜欢。”少女分明年岁尚小,说出口的话却似有千金重量,“这皇位,我偏要他来坐。”
“若违天命,便我来担。”
“殿下,您分明清楚,这皇位最合适的人选是——”
“是谢容暄。”少女字字铿锵,眉眼坚定。
“是本宫的哥哥,为了助他登位,本宫什么都敢做。”
“国师大人,前些日子您在陛下那里的占卜,本宫也知道一些,”少女的语气顿了顿,继续笑着,“但是本宫还是奉劝国师大人,这等流言蜚语便不要说出去了吧?毕竟,本宫为了太子殿下,什么都敢做的。”
是浓重的威胁与警告。
老者像是不解,看向少女的眼神情绪复杂。
少女转身欲走,身后,老者的声音传来:“殿下,当真要为了太子殿下,遭受百般磨难?”
少女轻笑:“什么磨难?”
她不觉得是什么磨难。
老者不语,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久久未动。
那时的暮池,不过八岁而已。
自那之后,暮池为了让旁人蔑视自己,养男宠,做恶事,拥私兵,荒淫无度,恶名昭着。
暮池并不害怕这些,国师的话对整个南渊而言,甚至高于天子之言,她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所有人知道——瑶光公主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
什么廉明清正,什么千秋百代?
呸!她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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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
谢容暄看着自己手上的天虎符,神色不辨。
他缓缓起身,走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缓缓将那本残破的书翻开,另一个虎符便映入眼帘。
——是地虎符。
是阿池的地虎符。
谢容暄看着那半块虎符,眼眶便又红了。
世人群臣都言,那瑶光公主坏事做尽,毫无人性。
但是,谢容暄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的阿池,在她死后当天,那封信便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上面交代了她为他织就的一张网,不论是楚业书还是孔桉,她收集到的所有情报,事无巨细,全都在那封信中悉数告知。
信上还告诉他,地虎符其实一直都在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那棵树下藏着。
——她从没想过拥有那半数私兵。
他的阿池,在她死后,将她所有的权力和财力,全部交给了他。
世人说她恶到骨子里。
可是谢容暄分明知道,阿池还和从前一样,张扬又胆小,温柔又坚定。
拿起那半块虎符,天地虎符合二为一,终于完整。
可是他的阿池,却再也不回来了。
那日,季景言问他,当真在乎瑶光公主吗?
他赌气说不在乎。
有什么好在乎的?
自说自话将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付出一切只为帮他巩固皇位。
到头来,她惨死在公主府,他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最讨厌暮池这样的人了,他才不在乎。
可是,他又骗不了自己。
怎么会不在乎呢?
阿池会淘气地带他逃太傅的课,会义气地顶下他应受的惩处,会乖巧地叫他“容暄哥哥”。
怎么能不在乎呢?
谢容暄……从来都没有怪过阿池什么啊……
阿池为他做了这么多,不肯让他去冒一点风险。
他知道的。
但他也明白,就是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才害她惨死。
所以,这个险,他必须要冒。
五日后,便是他肃清朝堂之时。
谢容暄攥了攥手上的两块虎符,眸光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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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言做梦了。
他梦到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只是梦中看不清少女的容貌。
少女柔软地牵起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抚过她滑腻柔软的身体。
“季景言……”
“我好喜欢你啊……”
梦里,少女声音娇俏又熟悉,季景言努力回想,却无法辨别这个声音究竟是谁。
直到一股诡异的感觉传来,季景言猛地从床榻上弹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摸了摸身下的床褥。
季景言的脸瞬间红到了耳尖!
下一秒,他便发现了更骇人的事情——他身边的小白,为何……化作人形了!?
刚刚滑腻的肌肤触感……不是梦吗?
季景言想要开口叫小白问问清楚,但是又担心小家伙儿醒过来,他床上的湿润没法解释。
怎么会……在小白身边,做春梦了……
心中有些恼,季景言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想着先把被褥换了,若是当真让小白发现了,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费了好大劲,才在小白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被褥,季景言虽然奇怪小白为何是人形,倒是忍住没有叫醒问她。
他又想起娄靖嘉之前说过的话。
“季景言,你被小白勾引了。”
季景言垂头,长长的睫毛轻颤。
半晌,季景言妥协地笑笑。
嗯,那便被引诱吧。
是他心甘情愿的。
便不能让她离开了。
季景言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握住少女的手腕,语气低沉微凉。
“小白,别离开我了。”
从今以后,不论何事,他都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