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知道这么说有些荒唐,但王爷自小多遭曲折,对待人事物的准则也会有所不同,还请殿下再给王爷一点耐心,不要那么轻易弃他而去。”
这话近乎哀求。
景姝沉默。
她没回应,博安却被外面忽然出现的掌风打飞起来,又重重落下,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博安!”
蕊枝尖叫着跑过去。
苏闻柳看见这情景,已经快要跪地痛哭。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命苦。
打仗的伤兵,恐怕都没这片刻时间增加的伤员多。
“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
景姝不知道苏闻柳上辈子遭了什么孽,但她上辈子应该是没做够好事的,不然怎么会让她遇到端木若寒这个疯子。
她没回宅子。
受伤的人多,这个营帐干脆就留给他们自己安置伤员,外面有人守着,也不怕有人胡乱进来。
她情况不算严重,用了苏闻柳的药,休息一两天,症状也就缓解。
但苏闻柳还是叮咛她,不要再用那种烈性的避子汤,毕竟是药三分毒,他也开不出来那种对身体完全无害的药。
景姝只想笑。
这两天端木若寒再没出现过,估计她以后也用不上这药。
景澄还没有醒来,洛昭昭倒是在第二天就醒了,见景澄重伤昏迷,就拖着瘦弱的身子,跟蕊枝一起照顾着。
景姝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洛昭昭说他们之前的遭遇,就没什么事做。
她身边放着一碗没动过的红糖蜜豆汤。
自她呆在这里开始,每天都会有人送一碗这个来。
她知道是谁送的。
但不想理会。
过了会儿,却池在外面禀报,说高墨流到了。
景姝应一声,换好衣裳出去。
门外。
高墨流正单膝跪在雪地里,低头垂首,不敢到处张望,“参见公主殿下。”
景姝见状,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用行此大礼,快起来。”
“礼还是要的,只不知殿下召小人来,所为何事?”
今天是景姝叫他来。
因为有些事实在想不通,就想找个心思活络的人问问。
按理说,博安最合适,但他是端木若寒的人,而且前两天被某人打成重伤,现在还没有恢复。
懒得折腾他。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高墨流脑子灵光些,所以特地叫他过来。
“没什么大事,就看你空不空,空的话,陪我去外面走走。”
今天风雪比前几日小了很多。
雪粒子也不会迷得人睁不开眼。
高墨流微愣。
片刻后,才垂首道:“自然有空,殿下请。”
景姝走在面前。
他与她保持着前后半步距离,脚步不疾不徐。
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快要走出营地,才听到身后那人忽然道:“殿下不要担心。”
他虽不知道军医营里的是谁,但也能让她亲自来一趟,里面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
“……嗯。”
景姝没多作解释。
她也知道苏闻柳是她阿爹在时就名扬天下的神医,况且他的医术得顾氏真传,或许比她和洛昭昭都更厉害,当然不用担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只有声音不轻不重地飘过去。
高墨流又静候片刻,才道:“那殿下为何闷闷不乐?”
这话问得景姝一愣。
闷闷不乐?
她有吗?
或许吧。
这几天的事都让她心烦。
尤其博安说的那些话。
明明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景澄也回来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提不起干劲。
她现在只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然后就找个悠闲的地方躺下,谁也不理,谁也不管,再也不用去哪里折腾。
她走了许久。
直到完全走出营地,才开口道:“你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死脑筋的人相信,他是被人真心实意喜欢着的呢?为什么一定要跟家国亲人相比,比其他很多人都重要,就不行吗?”
她叹息着,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但身后没有回应。
等她转头才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她身后有长长一串脚印。
是她自己的。
也就是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就已经没有再跟着,而她还在踌躇彷徨,举棋不定。
谁又会有这样的耐心和闲心,开导一个不相熟的人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他也是。
景姝只用片刻就想明白这点,也没再说什么,只转身继续走。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已经将整个北境地区覆盖。
除了营帐里还有些许人烟,其他地方就只剩平坦和寂寥,置身于天地之中,让人感觉自己无比微末。
她也是这沧海中的平凡一粟。
虽然对别人来说,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但对于这片天地而言,她的存在又何其渺小。
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天地相争,还是在于人算计,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向另一个看不清边际的深渊。
没有人知道她会走向哪里。
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或许就是她最迷茫的地方。
对她来说,她似乎已经付出了很多,可想想博安的话,她给的,难道就是他想要的吗。
在京城这十几年,她真真是呼风唤雨的长公主,没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
她阿爹给了她最大程度的容忍和宠溺,而她阿娘也竭尽全力,在教导她成为一个身正心正的大齐长公主。
她能得到一切,却唯独得不到爱慕之人的心。
所以这成了执念。
虽然她之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一味觉得端木若寒那个狗男人拖沓。
但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她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
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甚至,她也该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爱着那个人。
父母的感情令她向往。
她曾也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与一人携手与共,死生共赴。
那谁是最合适的人呢?
或许端木若寒对她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并非只是享受贪恋于她的追逐,而是一早发现了什么。
比她更早,发现那儿戏般的感情。
“殿下若想散心,不如骑着马,这雪原太广,走起来累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