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说完之后，是长达半刻钟的沉默，所有人都看着他。
景姝愣了半晌，才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没听懂。
刚才他说的那些，她每一个字都懂，但放在一起，好像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道也懒得解释。
只有胥连舒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开始发狂尖叫，状态不太正常。
可她现在本就是强弩之末，再这样大幅度消耗，对她身体没有半点好处。
老道也站累了，收回一只脚，伸了个懒腰，继续道：“丫头，你不是一直很疑惑当初新平乡的所有人为什么会遭遇那些事情吗？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人在作孽。”
也不知道当初胥连舒究竟从哪里知道关于顾氏的种种，并且坚定地认为景姝占据着原本应该属于她的身体。
于是就尝试着想用禁术夺得这个身体。
新平乡的人，就是她选中的祭品。
“所以，做出这一切的并不是他，而是……这个人？”景姝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听老道说完这些之后，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荒唐。
哪怕之前已经听人提及过无数次，现在再听到的时候，她依旧觉得无比荒谬。
“是啊，所谓禁术秘术，其实都是人心中永远无法满足的贪欲，是妄想。”
所谓天道轮回，是指天地之中自有一套法则。
有些人或许可以窥见天机，但妄想凭借自身的能力去战胜所谓的天道，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改变天地规则的运行。
所以，所有人们以为的什么禁术，秘术，都是不存在的。
存在的只有他们看不到尽头的欲望。
端木若寒本来对老道的夸夸其谈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老道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很不客气地瞪回去。
景姝沉默良久。
半晌，才道：“那新平乡的父老乡亲，岂不是枉死？”
“……这也是天命。”
正如他所说，天命不可违。
“众生轮回自有其法则，你不必执念太多，他们在这一世枉受之苦，会成为下一世的福报，不过我也说不准，要看天道怎么定义。”
老道叹息着解释。
景姝没有回应。
她在原地站着不动。
片刻之后，癫狂的胥连舒也没了动静。
却池上前查看，之后站直身子，无言地摇了摇头。
景姝看着他，忽然想抬脚上前，但还没走两步，就被端木若寒拉回来，带到另一边。
他将她抱起来，放到某处废墟的高处，刚好是与他差不多高的位置，让她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能在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怎么？”她问。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刚才动静这么大，怕炸着你哪儿了。”他垂眸，宽大手掌轻轻捏住她的指尖。
景姝只觉得心口一暖。
她虚弱道：“我没……”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方又道：“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要是再炸坏了什么地方，只怕就更没人要了。”
听这语气，似乎还有无限惋惜。
景姝：？
她一口气没走顺，差点被他气厥过去。
她铁青着脸，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我脑子是不好，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你费心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走开！”
其实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前，她还是有些感动的。
毕竟两人一路风风雨雨也都走过来了，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也没有退缩半分。
她都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能够同心协力，荣辱与共。
可现在听到端木若寒这话，她觉得他还是去旁边躺着比较合适，不要来打扰她。
景姝跟他生气，又恰好自己是坐在半边高墙上，与他面对着面，所以干脆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一脚踩在他胸口，将人推出去几步。
本来在收拾残局的却池看到这一幕，很不厚道地笑了。
他就是见不得端木若寒在殿下那里讨到好，现在这个结果，他很满意，于是继续招呼人更加卖力地做事。
赵二将铁伞丢给王虎，过来跪在景姝面前。
“今日大仇得报，多谢长公主仗义出手，大恩大德我等感激不尽，必将铭记于心，以后若有用得到我们兄弟几人的地方，还请公主殿下尽管开口，我们几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有理有据。
一听就不像是赵二这种人会说出的话。
景姝看他一眼，然后悠悠道：“我知道这些都是高墨流教你说的，你也不用跟我搞这些假把式，说到底，这人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我们都是以同样的目的去做同一件事，现在事情解决，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就当是顺便就行。”
她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
虽然必须承认，高墨流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她个人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往。
“……那也要谢过殿下。”
“行吧。”
他们执意如此，景姝并不强求。
她转头看向老道所在的方向，对方已经没有在看这边，而是跟苏闻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苏闻柳情绪很激动。
老道却还是一副磨皮擦痒的样子。
不知为何，景姝心里忽然生出个想法，那并不是所有事情结束之后的平静和释然，而是另一种不安。
她又看向站在她旁边的人。
她刚才那一脚，虽然把人给推了出去，但并未推出太远，他还是站在她身边，像之前那样，如高山一般耸立，静静站在她身后。
“喂。”
“有用的时候就叫‘驸马’，没用的时候就叫‘喂’，顾小蛮，我算是看透你了。”
景姝：？
“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我什么时候叫过你驸马了？”
这人真的有病。
“那你想说什么。”端木若寒也不跟她废话。
景姝撑着下巴，忧愁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件事似乎还没有结束，你说，那么秘密的消息，究竟是什么人告诉胥连舒的啊，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想毁了你，或者想毁了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