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的时候,钱子骞终于反应过来。
他高声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
水盆连同着药布一起砸过来。
床前跪着的两人这才发现,原来那盆子里根本没有水。
但那铜盆的威力也不轻。
此刻,铜盆正朝着云池的面门砸去。
“呀!”
“躲开……唔!”
云池被钱子骞推出去,铜盆砸在钱子骞身上,刚好砸到他的手臂。
他吃痛低呼。
“钱太医?”云池这下终于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了。
可就算反应过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个前一秒还表情和善的小婢女,现在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正狞笑着朝他们走来。
“快逃,这是刺客!”钱子骞捂着受伤的手喊道。
可云池逃不了。
她腿软了。
不是被吓软的那种软,是使不上力气的软。
钱子骞也注意到,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他嗅觉灵敏,又见多识广,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苗疆特制的软骨散?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是苗疆刺客?!”
“用苗疆的东西,就是苗疆人了吗?不过如果你非要这么觉得的话,那也算是吧,毕竟教我这些本事的人,的确是个苗疆人。”
她走到床前。
直到此刻,她才能完完整整看到床上躺着那人的全貌。
也算不上是全貌了。
因为她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对方浑身溃烂的皮肉,残缺的身体,以及……隐约还能看清的容貌。
虽然那些炸药把她炸了个半死不活,但好歹保留了半张脸,也是如此,她才能看清那张之前最让她愤恨的脸,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她看着云若璃胸口只有很微弱的起伏,哪怕她站在床前,也只能一点点流逝着生机,知道死亡彻底来临。
她快死了。
这不是梦。
她这些年来无数次期盼着、梦想着的事,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了。
“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心中无比快意。
云池和钱子骞也因为软骨散的药性,倒在地上。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贱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她脸上的神色忽然阴沉下去,“如果不是有你这淫荡下贱的主子,你会有现在高贵的身份吗?”
“你!不许你羞辱娘娘!”云池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但还是拼命喊道。
可惜对方并未因此被震慑住。
她走过去,将云池的头狠狠踩住,仿佛要把她的头踩碎一般。
“呵,娘娘?她是哪门子的娘娘,不就是瞎猫撞见死耗子吗,她和雁王都是窃国贼,如果没有她、没有他们,这皇后的位置原该属于我才对!”她拔高声音。
这种话,无论在什么场景下听到,都是种荒唐的存在。
可现在眼前这人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云池头痛欲裂。
“你疯了吗,你究竟在说什……啊!”
没等她把这话说完,对方脚上又加重力道。
云池这下完全开不了口。
钱子骞却仿佛明白些什么。
他虚弱地靠在床边,道:“你、你说自己该是皇后,莫非,你是哪位殿下的妃子?”
先肃帝风流,膝下子嗣也众多。
除了睿王之外,还有很多在封地蠢蠢欲动的亲王,然而这些有花花肠子的人早在清宴帝继位后用各种手段清理干净。
现在这个女子钻出来,说自己该是皇后,他只能想到这点。
对方看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云若璃,确定她必死无疑,也不着急,于是慢悠悠开始把玩手中匕首。
“我?你竟不认识我,我是睿王妃。”
云池:!
钱子骞:?
“……什、什么?”钱子骞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原以为对方要说出自己是蜀王妃魏王妃之类的话。
没想到竟是睿王。
睿王?
怎么可能是他!
“对啊,就是睿王,我之前进宫的时候没见过你,你应该也是在云若璃当上皇后之后才被提拔起来的吧,长得不错,莫非也是那荡妇的入幕之宾?”她咯咯笑道。
“休要胡言!”钱子骞脸色大变,“你究竟是何人,竟然直呼皇后名讳,还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大逆不道?我要是大逆不道,那作为窃国者的云若璃和雁王就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这样说着似乎还不泄愤。
她将那匕首狠狠朝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扎过去。
钱子骞见状,连忙飞身去挡。
噗的一声。
匕首刺穿他的肩胛。
“唔……”
“呵呵,还不愿意承认,若不是跟这贱人上过床,怎么会这般维护她,你们男人都一样,谁让你们快活了,心里就会想着谁,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放肆,你到底是谁?!”钱子骞无法忍受。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个疯子。
彻彻底底的疯子。
“我说过了,我是睿王妃,如果没有这贱人到处勾引男人,最后还让雁王造反成功的话,睿王早已经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他也会按照当初约定的那样娶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笑起来。
“什么不肯选秀,专宠一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睿王一样能为我做到,他多心疼我呀,当初我只要皱一皱眉,他就紧张得不行,我就算说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为我弄来,在他心里,我怕是比这江山还要重要。”
钱子骞伤口很疼。
软骨散让他有点神志不清。
但相比起来,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更不正常。
她说的这些话,睿王倒可能为苏梨做过,但也没有这么夸张,而且她并不苏梨,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婢女。
难道是因为睿王的深情让她羡慕嫉妒,从而产生了妄想?
可这又跟陛下皇后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不通。
倒在地上的云池眼中本来也有茫然,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什么,眼中茫然尽数褪去,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莫非……”
“想起来了?不愧是我云家的贱婢,狗嘛,终究还是要认得主人的。”她勾起脸边一缕碎发,在手中把玩,“没想到吧,我回来找你们报仇了。”
不只是她们,还有雁王,陈三。
以及当初,亲手将这把匕首捅进她胸口的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