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清宴帝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河清海晏。
但他不是完全没有做过错误的决策。
比如现在。
这个小宫侍说的那件事，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笼罩在宫中众人头上的一片阴云。
“你、你的兄长是……冯林？他还有个弟弟？”蕊枝难以置信。
她进宫有段时间。
当初那件事，她也亲眼见过，所以印象尤为深刻。
“是啊，没想到吧，冯林还有个弟弟，叫冯森，也就是我，不过也幸好你们不知道，否则我恐怕也不能顺利长大，只怕早就被你们那位所谓英明神武的陛下给杀了，连全尸都看不到！”
是了。
他的兄长死的时候，连全尸都没有。
被送回来时，他甚至分不出哪一块才是他身上的部位，哪一块是他碎裂的脏腑。
明明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却还要披着个明君的皮，欺世盗名，罪不可恕！
“啊，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见过你的，当初我和阿娘第一天进宫的时候，是你过来把我阿爹叫走的，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顾小蛮支着下巴，正在搜寻自己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
蕊枝在旁边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危急的情况，她居然不觉得害怕，还有功夫想这些根本不重要的小事。
蕊枝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说她心大，还是该抱怨她反应迟钝。
但这些话无论哪个，对顾小蛮来说都不合适，于是她只能轻轻把顾小蛮拉到身后，小声道：“公主不要与此等狂徒废话，请先躲到奴婢身后来。”
“可是，你拦不住他的。”
“公主放心，奴婢们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公主受到半点伤害，公主只要放心躲在我们身后就好。”蕊枝承诺道。
她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可这话说出来，却没得到响应。
她抬头看向她们。
只见那帮宫女不知何时分成了两拨，一小部分被围在中间，小声抽噎。
而剩下的人，则拿着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武器，对着她们。
蕊枝诧异。
“你们……”
“蕊枝姐姐，你也不要怪我们，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也是选了条适合自己的路罢了。”
毕竟这些年来，她们的日子真不算好。
每天担惊受怕不说，更因为没有秀女妃子在宫里，她们连打赏都拿不到，明明都说宫里的差事是肥差，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日子跟地狱相差无几。
“我们只想混口饭吃。”
带头的宫女叹气。
她叫归青。
现在呆在宫里，她们连饭都要吃不上。
虽然最近的日子是好过了些，终于有点人气儿，但谁想到马上又遇到雪灾，已经听说朝廷要开粮仓，救济灾民。
宫里的吃穿用度，都要节俭。
这日子还怎么过。
那皇后是在村野里住惯了的村妇，受点苦没什么，她们可不是。
她们当初挤破了头挤进宫里，不就是为了那几两银钱，以及皇帝可能的临幸吗。
现在两头都没捞着，有些心思活络的宫女，自然也冒出些其他心思。
“你……”蕊枝被她们不要脸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天降大灾，陛下和娘娘都在为民生发愁。
这些人居然在想那些事情？
“喂喂，你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对哦，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听阿娘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意思是，人不修身，就会为天地所不容，不过这句话用来形容你们是不错的，你看，我阿爹阿娘整日那么忙，不像你们，满脑子似乎只装着粪呢。”顾小蛮悠悠开口。
这话并不客气。
“你、你个野种，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叫嚣！”归青脸色难看。
什么长公主。
她当初可是听说，皇后是在流产之后才自焚而死的。
就算现在皇后回来，那她带着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是陛下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外面捡的，就为了在宫里讨高点的位分。
叫她一声公主，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简直找死！
“去死！”
归青忽然冲过来，所有人都吓一跳，包括正在发狂的冯森。
除了顾小蛮。
因为归青的忽然暴走，情况顿时变得混乱，顾小蛮也挣开蕊枝的保护，朝人多的方向冲了过去，同时爆发出高亢的尖叫。
她声音很大。
不知是不是在苗疆呆了多年，又跟人学了几日山歌的缘故，那嗓子叫起来，怕是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冯森也注意到了。
他并不想现在就用顾小蛮当人质，去威胁清宴帝，他们还有许多准备工作没做。
于是在猜到顾小蛮的打算之后，他慌忙想让人制住她。
可顾小蛮是谁。
雾柳镇第一小疯狗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从小那么多场群架也不是白打的，她虽然年纪小，但跟宫里这群心思不正的绿茶宫女比起来，她的战斗经验完全可以碾压在场所有人。
别的不说，就说拖延到禁军过来，绝对没有问题。
她最讨厌别人乱叫她了。
什么野种不野种的。
她阿爹明明说过，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自从上次禁军闹出事情之后，禁军统领就换了人，现在已经是云凤在管。
云凤性子严谨。
顾小蛮现在所在的宫殿，离栖凤宫近，虽然没有人居住，但禁军绝不敢偷懒。
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听到动静。
还有，寒儿也会过来的。
它听力最好，说不定会比任何人都率先赶到。
顾小蛮气鼓鼓的想着。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闹成这样，咦，这不是公主殿下吗，蕊枝，我之前让你先送殿下回去，你怎么带着殿下跑到这种地方来玩闹，是想挨罚吗？”
就在顾小蛮奋力躲避归青的追杀的时候，被端木若寒赶出来的裴嬷嬷，也带着人来了。
她身后跟着很多人。
就在顾小蛮以为她是第一批赶到的救兵的时候，就看见裴嬷嬷抬手丢出一片血淋淋的鳞片，正好落到顾小蛮脚边。
顾小蛮身子一顿。
她低头去看。
只见那鲜红的，巨大的鳞片上，沾满鲜血。
看着顾小蛮愣住的样子，她满意道：“殿下不要害怕，怪只怪这畜生太过野蛮，我们只是想用雄黄弄晕它，它却非要挣扎，所以就只能杀了它了，现在禁军也已经被支开，公主殿下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