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来早。
邺京城在北边，往年倒是年年都下雪，没什么稀奇。
但顾小蛮从小生在苗疆长在苗疆。
那边的气候常年潮湿温暖，冬天虽然寒冷，但从不下雪，所以这次邺京城的雪让她开了眼界。
等过几日，地上有积雪了，她就跑去雪地上打滚儿，顺便堆雪人。
好玩的花样层出不穷。
好像早已经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皇城枯燥无趣的话。
清宴帝忙了起来。
但再忙，他都会去栖凤宫跟妻女一起用晚膳，然后再回御书房继续忙。
在那天之后，栖凤宫的餐桌上多了几道苗疆特色的菜品，云若璃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钦天监料定今年可能会出现雪灾，所以为了应对一些会出现的灾情，朝廷要做出相应的政策。
这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端木若寒师承张天一，也就是曾经享誉天下的国师大人，所以观星测算是他的强项。
如今冬雪漫天，原本应该在家温书，准备春闱考试的端木若寒也被抓壮丁抓去了钦天监，好好研究天气变化。
端木若寒狡猾。
他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趁机提出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既然要他观测星象，那春闱的考试必定准备不了。
但如果不能去考试，就要回老家种地。
他不会种地，所以为了那口饭，必须要在家温书，认真学习。
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搅事的本领是真的不小。
他本来是想借机让清宴帝收回命令，这样自己便能逃过一劫。
但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清宴帝居然直接让人把他的书房搬到了钦天监，让他每日吃住在宫里，时时刻刻都有人伺候，这样就不至于耽误学习。
端木若寒被锁在钦天监的时候，顺带把清宴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正在他要准备开始问候他子孙十八代的时候，钦天监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
很轻两下。
有饭香飘进来。
端木若寒看了眼桌上的沙漏，意识到是该用饭的时间了。
于是没好气的翻个白眼，道：“没看见门是从外面锁的吗，你们都有本事上锁了，还敲门做什么，不如直接在门下面开个洞，塞进来得了。”
“那怎么行呢，那样不就等于是在喂狗吗，寒哥哥你不要妄自菲薄，谁敢这样对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软糯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端木若寒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锁链解开，一颗小肉丸子拎着跟她身高差不多的食盒，困难的走进来。
看见他坐在桌子后面，她灿烂一笑，屁颠屁颠的过来。
“寒哥哥，我来给你送饭啦。”
小肉丸子应该刚刚还在外面玩过雪，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红的，但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有满眼的星星。
端木若寒本来很暴躁。
如果按照他刚才的情绪状态，刚才不管进来的是谁，都会被他按在地上，拍成肉饼。
小肉丸子身上肉多，如果拍成肉饼的话，占地面积应该也会比别人要大一些。
到时候狗皇帝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死在自己手上，肯定会发疯，到时候肯定很精彩。
端木若寒舔舔嘴唇，在顾小蛮过来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构思了无数个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方法。
但等他准备实施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站在他桌前，奋力的把食盒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精美的菜品，在他面前摆好。
啧，大意了。
“你拿的什么，我胃口挑剔，可不是随便什么潲水都能打发的。”
“寒哥哥你在说什么呢，你好好的人，怎么能吃潲水？”
“……”
端木若寒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而且这个坑，好像还是他自己挖的。
没等他再说什么，顾小蛮已经把所有的菜都摆好，整整齐齐排在他面前，又把筷子递到他手上，笑嘻嘻的道：“你放心好啦，我专门去问了御厨你喜欢吃哪些菜的，你看，这些是不是都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快吃吧。”
顾小蛮站在桌子前，矮墩墩的小身子看起来肉呼呼的。
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养得好，显得格外珠圆玉润。
端木若寒拿着银筷，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说，低头开始夹菜。
仔细想想，这个臭丫头似乎也包含在狗皇帝那“十八代”子孙之中。
那么看在她好歹还有点良心的份上，他就不诅咒那狗皇帝断子绝孙了。
但是……
“臭丫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按辈分算，你该叫我一声小舅。”端木若寒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纠正她的错误。
顾小蛮刚好也在他桌子对面盘腿坐下。
闻言，很疑惑的偏了偏头，道：“可是你不是跟我阿娘没有血缘关系吗，我问过了，我阿娘没有兄弟姐妹的。”
“……”
“而且，睿王堂哥都是我哥哥，他年纪还比你大好多，你才多大呀，就妄想当我小舅舅，门儿都没有。”顾小蛮皱皱鼻子，表示自己绝对不吃这样的亏。
端木若寒无语。
他要怎么跟这死丫头解释，辈分这个东西，跟年龄没有关系？
“我听说阿爹把你关起来了，好心好意来给你送吃的，结果你还不领情，还想占我便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遇到你这个没良心的人！”顾小蛮忽然哭起来。
端木若寒：……？
真见了鬼。
“别胡说八道，什么占你便宜，小屁孩不懂这话的意思就不要乱说，回头让你阿爹知道，非打断你的狗腿。”端木若寒沉声纠正。
这话说完，也懒得再纠结辈分这件事。
顾小蛮假哭片刻，见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悄悄吐了吐舌头。
这个话题明明就是他先挑起的，还好意思凶她。
坏人。
她背地里朝端木若寒做个了鬼脸。
抬起头，正要再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脸色铁青，暖色的烛光下，也能清晰的看出那种类似病态的青白。
顾小蛮一愣。
“寒……哥哥？”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
片刻之后，他手里的银筷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声轻响，然后整个人也紧跟着倒下去。
顾小蛮跳起来。
“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