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蛮当然摊上大事了。
端木若寒一边冲着穴道一边想，等过会儿去找到那臭丫头，要怎么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愿望，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才把最后一道被封住的穴口冲开。
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令人神清气爽的舒适。
他很快意识到，他只剩下一成功力。
一成。
连轻功都用不出来那种。
不仅如此，他内息之中似乎还黏浊着另外的浑浊之气，像是……中了毒。
清宴帝虽然平时经常揍他，但他并不是个擅长用毒的人，也从来不屑用这种手段。
但此处是苗疆。
苗人最擅长用毒。
他们今天才到雾柳，在这之前他身体也丝毫未见异样，想想今天接触过的那些人，这毒从何而来，也就不言而喻。
“该死的臭丫头！”端木若寒情绪失控。
如果他之前只是想把顾小蛮碎尸万段的话，那现在他脑子里想的，就只有怎么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梁子结下了。
端木若寒在房中稍作调理，才起身出去。
外面天已黑。
云庄和睿王都不知去向，只有一袭云锦白衣坐在院子里，广袖随风，在苗疆无边星空夜色之下，显得格外苍凉。
若是平时，端木若寒肯定要上去揶揄两句。
可今天他心态有点崩，生怕开口被人发现端倪，只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出去寻仇讨解药。
谁知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旁边的人猝不及防的开口，道：“终日打雁，没想到也会被雁啄了眼。”
端木若寒：……
这混蛋。
“呵，姐夫神神叨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个人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就很少开口，更不要说主动跟他搭话。
短短一句，虽然没听出什么情绪，但字里行间都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端木若寒本来就很愤怒。
现在更是气急攻心。
但对方显然没有要让他好过的心思，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他就不再开口，继续在院子里看星星。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他的幻听。
端木若寒眸子微敛。
平静片刻，才道：“对了，怎么都没看到云庄和睿王。”
他以为对方主动开口，至少是有想要说两句的意思，可谁知揶揄过后，就重新闭上了嘴，谁也撬不开。
端木若寒更不爽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诸事不顺。
“不想说就算了，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去哪。”
“不要你管。”
端木若寒大步离去。
坐在院子里的人就真没管，看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开。
他离开后，睿王才从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看着那充满杀气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道：“他肯定是去找今天那丫头了。”
之前听说端木若寒中了毒，他还不信，结果刚才他和云庄就在门后，而他居然毫无察觉，看来这次果然吃了大亏。
“嚣张一世，如今踢到铁板，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坐在院子里的人并不觉得稀奇。
或者说，这才是他认为理所应当的情况。
“可那小丫头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要不要让云庄去帮衬一下。”
“那小孩不简单。”
谁遭殃还说不定呢。
某人也该吃些苦头才好，免得整日疯疯癫癫，让人看一次就想揍一次。
院子里的人并未回头。
但那清冷中按捺不住的不怀好意，睿王却听清楚了。
敢情他这是故意挖坑给端木若寒跳。
毕竟许多人都看端木若寒不顺眼。
现在有人能收拾他，他们求之不得。
睿王想着，在心里默默为端木若寒点了根蜡烛，然后愉快的回了房间。
但这个时候处于风头浪尖的顾小蛮，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彼时，她刚才街边的小摊吃完一碗牛肉面。
正如顾阿妙所说，家里有银子，饿不死顾小蛮。
她付了钱，继续在街上溜达。
何小苗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跟街上其他那些说她阿娘坏话的老妖婆比起来，她说的还算是比较客观的。
她阿娘可不就是不简单吗。
那可是被当今皇帝抛弃过的人。
“哎，也不知道阿娘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这几天我要一个人在家，总不能每天都啃馒头，或者吃牛肉面吧？”
或许她可以去试试街头新开的那家豆花？
之前刘无衣来送豆花的时候就说，他们家有咸豆花可以吃的。
顾小蛮不是一个忠诚的甜党或者咸党。
她可甜可咸。
独自站在夜影迷离的大街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今天是月圆之夜。
可惜顾小蛮只能被丢在这里，跟镇上沉寂千年的运河面面相觑，顾影自怜。
雾柳镇上有条河。
听老一辈的人说，这原本是很久之前挖通的运河，只不过后来因为政策变了，又因为版图变迁，历代皇帝忽视了这边，这条运河就跟着废弃。
现在就只偶尔有些阿婆大娘在边儿上洗洗衣服。
顾小蛮盯着水面发了会儿呆，转头继续朝前走。
她似乎没有目的。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背后长长的影子里，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时不时与之重叠，显得危险又诡异。
可顾小蛮毫无察觉，甚至还走进前面一条昏暗的小巷里。
身后的人也跟着进去。
小巷很暗。
狭窄的巷道中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让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巷子显得更加拥挤逼仄。
端木若寒站在巷口，静静看着远处转过身来小姑娘。
幽暗的环境里，她的眼睛竟然格外亮，仿佛有星河揉碎，散落在她清明的眼中。
“咦，怎么又是你呀，今天的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难道你心里有愧，还专门过来给我道歉？”顾小蛮抬起头，脸上写满天真懵懂。
端木若寒冷笑。
他慢悠悠抬起云锦长靴，一步步朝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是啊，我专程过来，就是为了……向你道歉。”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用最快的速度朝顾小蛮冲过去。
虽然只剩下一成功力，但对付这么个只会哭的傻丫头，还是绰绰有余。
昏暗中，只见顾小蛮偏了偏头。
然后扬起脸，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