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云若璃当初从难民营带回来那个疯癫的中年男人。
从他脑子里取出钢针之后，他又在云府休养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云若璃让人带回归宁的消息时，用了极隐晦的手段暗示她想见这个人。
本来也没有对顾倾城的办事能力有多大期望。
不过现在人能好好出现在他们面前，证明顾倾城还是靠谱的。
“小人，见过殿下，王妃。”
中年男人看着他们，深深一鞠。
云若璃摆手。
“好了，这些虚把式咱们就别来，还是说说正事，毕竟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你一直待在这也会引人怀疑。”
她让他言简意赅。
中年男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王妃说的是。”
他缓缓站直身子，看着他们道：“在此之前请容小人先自我介绍，小人姓吴，名阳，原本是镇南王府一名杂役，后来因为对数术格外擅长，被提调做了掌事，这一做就是十来年。”
“那吴掌事也是镇南王府的老人了，你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对镇南王府产生什么影响吗？”
雁王忽然道。
云若璃看他一眼，忽然有种想让他出去的冲动。
这个混蛋，平时帮不上半点忙就算了，现在还有空在这里说风凉话。
早知道不让他跟着留下。
“你……”
“爱妃先别说话，你心地善良，但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免得后患无穷。”雁王示意她先冷静。
吴阳见状，干脆跪了下去。
雁王无动于衷，继续道：“吴阳是吧，你该知道提拔之恩大于天的道理，现在你当着我们指控镇南王府，算不算背信弃义呢？”
“殿下圣明，镇南王府对小人的确有提拔之恩，但小人这么多年对王府也是劳心劳力，绝无私心，可那些阴险小人却为了一己之私屠杀我族中老幼，老弱妇孺全不放过，甚至还纵容那些禽**淫我家中女眷，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吴阳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落下。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自己亲眼见到的那地狱般的一幕。
悲痛欲绝，刻骨铭心。
“你为镇南王府卖命这么多年，想必俺臜事也没少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何至于此。”雁王又问。
吴阳闻言，顿时痛哭失声。
是啊。
这么多年，他为镇南王府做的又何止只是明面上的那一点生意，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他心里还有道过不去的坎，可后来渐渐也就麻木了。
在处理那些就见不得光的人和事的时候，他甚至开始觉得习惯，觉得理所应当。
他认为自己已经是镇南王府的心腹人物，至少也是主子手下一条极其忠诚的好狗。
他得到了曾经最想要的功名利禄，意气风发，同时认为自己在主人眼里应该也是还有点分量的。
可万万没想到，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只在一念之间。
“殿下应该听说过前不久轰动京城的硝石火器案，听说为此还牵扯进去一个亲王，险些丢了性命。”
吴阳缓缓道。
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他经手的。
他不是个冒失的人，所以也不会在那种时候下令让人点燃炸药。
“听说过，如雷贯耳。”雁王淡淡道。
两人对话的态度好像不是在进行一场审讯，而仅仅只是两人交谈，没有针锋相对，却暗流涌动，没有唇枪舌剑，却斗智斗勇。
云若璃虽然没有参与到这场对话中来，但也能从中感觉到两个人的过招。
这个吴阳并不简单。
如果换做别人来，恐怕已经被他掌握节奏，被他带着走。
但雁王没有。
他很冷静，也很睿智。
云若璃诧异看他，眼中渐渐生出几分怀疑。
这个人以前有这么聪明吗？
“这就好说了，其实当时在硝石案暴露后不久，王爷就已经下令让我们所有人关停各处矿洞，避一避风头。”
“王爷？是指镇南王端木长泽吗？”
“是。”
“可你们并没有这样做，而且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当时应该出现了两种意见，而这两种意见的持有人都有各自的势力，你是站错了队吧。”雁王面带笑意的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
吴阳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才悠悠道：“殿下英明，小人是站错了队，但小人犯的错并不仅仅只有这项而已。”
“想想也是，作为一条忠诚的狗，在为主子卖命多年之后以为还能有些微末的感情，谁知主子至始至终都只是把你当成条狗而已。
狗犯错，杀了吃肉，再换一条就是。”
雁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动，但却让人越听越紧张。
吴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脸憋红。
仿佛囚笼中的困兽。
云若璃见状瞪了雁王一眼。
这种通过声音节奏来影响犯人精神状态的审讯手法，她上辈子也见过不少，但像雁王这样用的纯熟又可怕的还从未见过。
她当然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好事。
于是道：“吴掌事别紧张，你现在在云府，外面的人找不到你，你很安全，而且只要你能提供给我们强有力的线索，我们也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这是一笔保赚不亏的交易，你觉得呢？”
“线索？那如果……我没有线索的话，王妃就不保我了吗？”吴阳看向云若璃。
他一开始以为这位王妃是好忽悠的。
作为女人，又是大家闺秀，她应该拥有一个女人身上所有可能出现的缺点，优柔寡断，愚昧良善。
可现在他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她眼里的狠，不输她身边那个男人。
“我说吴掌事啊，你在镇南王府做了这么多年，不会心里还做着人人都是真善美的梦吧，我早就把条件给你说的很清楚，你配合我们，我保你性命。”
云若璃不知从哪里妙摸出一双羊肠手套，慢悠悠给自己戴上。
“反之，我也可以采用其他手段，镇南王府折磨人的手段应该很让人吃不消吧，也不怕告诉你，我这里的花样，不比他们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