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这么真实的梦还真是两辈子头一次,她能清楚闻到林子里泥土的气息,感受到地上的冰凉,甚至能听出笛声的急切。
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进了什么高明的幻境里。
她想不到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云若璃态度坚定的没有跟着那笛声走,后来可能是笛声妥协了,她感觉到身边的迷雾拨开,两个人影走了出来。
一高一低,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是一对男女。
云若璃以为幕后之人终于愿意显露真身,站起来道:“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事情开门见山多好,还搞这么多弯弯绕……”
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她看清那两人的面容。
元子忱和荣华。
两人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满脸笑意的向她走来。
元子忱玉冠端正,神色从容,一双染墨似的眼眸饱含深情,注视着身旁凤冠霞帔娇艳似花的荣华,金玉珠帘遮挡住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脸上的娇羞。
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云若璃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忘记这是个幻境。
她向前踏出半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一转,原本正在行拜礼的两位新人从眼前消失,只留下元子忱一人。
他头上的玉冠散开,墨色长发披散下来,那双深黑的眸子注视着她,看不清里面情绪。
而他的胸插着一柄匕首,精致小巧,正是云若璃之前定制的那一把。
云若璃愣住。
“阿……璃……”他开口,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但即使这样,他仍然笑着,“阿璃……”
“不,不!”
笛声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画面突然破碎。
云若璃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的看了看周围。
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还在之前的营帐里,元子忱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什么笛声喜服,丛林迷障,都是虚无。
“……呼,什么鬼梦。”云若璃轻叹道。
她不知道此时在营地之外,某个高处恰好站着一高一低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远远便能看出是一对男女。
女子将竹笛横在面前,似乎刚完成一曲演奏。
“哎,这么鸡贼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女子放下笛子,叹息道。
“反正不是随你家丫头,这都多少年了,你家丫头这都该是当人祖宗的年纪。”男子轻笑道。
他嗓音低沉,带着某种性感。
奇怪的是,他声音听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头上却已满头华发,一身银丝云纹的锦绣黑衣,看起来疏冷矜贵。
女子更是青春靓丽,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一头乌发浓密柔软,似绸缎一般。
听见男子的话,她秀眉一敛,不悦道:“是我们家!”
“是是是,我们家、我们家,夫人息怒,为夫说错了。”他立即放低姿态,语气中满是宠溺。
“哼!”
见她还是气呼呼的,他只能转移话题,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你说,她能明白你的意思吗?”
“当然能,我们顾家的孩子都是最聪明呢,你觉得呢?”
“我觉得夫人说的,都对。”
听见他这么说,女子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转身离开高地,身后的人看着的她欢快的背影,无奈又宠溺的笑着,上前将她抱起。
两人身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至于云若璃。
她已经彻底从那个不怎么美妙的梦里醒来,但人还是晕乎乎的。
她完全不明白那个梦是什么意思。
元坑坑把她绿了?
怎么可能,元坑坑再瞎也不可能看上荣华。
她一定是最近太闲,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云若璃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起来梳洗整理,准备去伤兵营露个脸,顺便帮人治疗一下疑难杂症。
但这个打算并未得到实施。
走出营帐,听到许多士兵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交头接耳,有几个还面露淫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发生什么事了?”云若璃随便找了个人问。
那人被吓了一跳。
原本想说哪个不长眼的,结果看清发问的是云若璃,瞬间变得支支吾吾,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云、云大小姐……”
云若璃在军中这些日子,在胡翟的大肆宣扬下,他们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看见她,一个个忽然不敢说话。
云若璃疑惑。
“怎么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不不不,我们没有。”
“是啊,我们一直安分守己的,是元……哎哟!”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他这个人吧,他、他嘴欠,云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士兵里还是有个机灵的,想转移云若璃的注意力。
云若璃笑了笑。
不等她再问,又一个交头接耳的小队从他们身边走过,窸窸窣窣的议论就这么传进她耳朵里。
“哎,元军师桃花可真是旺啊,每次带兵出征都能带个女人回来,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美得你,你为这是什么好事吗?”
“左拥右抱,难道不好?”
“当……”
“好,自然是好。”云若璃笑着打断他们,“所以,人现在在哪儿?”
她总算知道什么事。
原来是元坑坑命犯桃花。
云若璃第一反应倒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好奇,于是抓了个胆子比较小的士兵问清楚之后,到了帅帐面前,饶有笑意的等着。
她也想看看元子忱犯得是哪朵桃花。
但在看到里面的人走出来时,云若璃笑不出了。
“哟,我说是谁,这位不是云家的大小姐吗,怎么也来随军了。”荣华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脸色稍显憔悴,但并不狼狈。
云若璃不说话。
她开始怀疑刚刚那个梦的真实性,难道她做的是预知的梦?
这个时候元子忱也出来了。
看见她,他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其中显而易见心虚,“阿璃,你怎么……”
云若璃忽然就笑了,“元子忱,你是真的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