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麦城之北,关云长束手就擒!”孙权有意无意地省掉了吕蒙的围三缺一和潘璋马忠的埋伏。
不过几人倒也并未在意。许多时候,当着众人面的时候主公不夸你未必是坏事,只要心里记得你的功劳,那就足够了。
更何况,孙权也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只是没有提及罢了。侍奉孙权二十多年,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耿耿于怀,那吕蒙、潘璋就不配被陈寿盛赞文武双全、江表虎臣了。
果然如此!
那些不知情的文武瞬间沸腾了,竟然真的是关云长!
或许在程凯想来,不会有如此惊讶,毕竟在历史上关羽同样被活捉。但那是处于局外人的角度。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文臣武将而言,关羽关云长,那就是活着的传奇。他们往往是听着关羽的温酒斩华容、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等一系列故事长大并以此激励自己的。
在他们心中,关羽不是神,但是已经近乎于神了。他的勇,他的义,都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中。
或许平时,他们不说,也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此刻,当他们心目中那个完美的人被自家主公活捉时,他们不禁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心情复杂。
有些兴奋,因为他们战胜了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关云长,这使得他们对于江东政权、对自己的势力有了更强的信心。
但是另一方面,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甚至有不少人在责怪关羽为什么不自裁。若是这样,他们会更加敬佩关羽的忠义,他们愿意把这份忠勇讲述给他们的子孙,流传千古。
他怎么可以被活捉?他怎么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难道他是想重演一遍当年过五关斩六将的事迹吗?
不少人,包括上座的孙权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不过,如果真是真是如此,他莫不是把江东文武都当做大傻子?或者是老好人?
上座的孙权缓缓地扫视了许多遍坐下的文武,看着他们的反应,感觉颇为满意。自己被兄长的功绩压制了二十多年了啊,始终生活在他们的余荫之下。
如今,自己终于取得了荆州,这可比江东六郡要富庶得多。父亲、兄长,想来你们也不会再责怪某了吧?
想着想着,孙权居然开始感伤起来,再看着下面或激动或惊呼的嘈杂着的文武,顿时感觉索然无味,大手一挥:
“来人,把汉寿亭侯关羽请上来!”
……
到了鄂县,江东文武在宴会上吃吃喝喝,程凯也没有受到虐待,酒肉应有尽有。
程凯跟着关羽先是打襄阳、又围樊城,之后是沔水大败、败走麦城,被俘虏之后又在江上漂了许久,足足半年没碰过荤腥。此刻一见到酒肉,也是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双手抱起一只烤鸡就啃了起来。
这个时代人们还是比较“朴实”,做菜从来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直白点说,就是有些难吃。
不过程凯自然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口肉、一杯酒,倒也是吃得不亦乐乎。也幸亏这时的酒不如后世的烈,甚至连啤酒的度数都赶不上,要不然程凯也不能喝得这么畅快。
短短时间,程凯就已经喝光了两大坛美酒,只把旁边伺候的歌姬看得愣愣的。
酒足饭饱,程凯正盘着腿,丝毫没有形象地用手扣着齿缝中塞住的肉丝。这时,一员江东将领匆匆地买进了大门。
“君侯,我家主公有请!”人还未到呢,远远地声音就传了过来。
程凯也不慌乱,眯着眼呲着牙,抠出了最后一条塞住的肉丝,轻轻一弹,恰好正落在马忠的脖子上。
马忠先是惊讶于程凯颇有些无赖的形象,继而忍着恶心把那坨看不出来是那个部位的鸡肉弹了下来,然后深躬一礼:“君侯,我家主公有请!”
马忠虽然也是擒住关羽的大功臣了,毕竟那一战潘璋一直躲在后面,是马忠带领士兵拼杀的,但是却没有资格在正堂的庆功宴上落座,即便是末席。
马忠只不过是潘璋部下的一个小小司马罢了,庆功宴时与几位相熟的司马在外堂的大厅中饮酒,一边吹嘘着自己的功劳,一边享受着来自几位好友的吹捧。
突然,马忠就听到了孙权的声音“来人,把汉寿亭侯关羽请上来!”
不等守门的士兵离开,马忠就拉住那名士兵,自己来清了。一路上还时不时地整理一下铠甲,生怕一会儿见到孙权因为形象问题不能得到重视。
“哦?知道了”程凯挑了挑眼皮,继续喝酒。
虽然对马忠没什么恶感,但是想到那天晚上这人拼命的模样,断绝了自己跟着关羽一同逃掉的希望,就不由地想要捉弄一下。
马忠果然有些着急了,“君侯,美酒什么时候都有,但是现在您看是不是应该……”
“哦,不着急”程凯故意说道:“吴侯不是请关某吗?那自然要等关某有空啊。”
“这,这,这……”
闻言,马忠不由更加焦急了,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能够带着功劳面见主公的机会啊,如果有所差池,那自己的前途还能保住吗?
可是,自己又不能来强的。且不说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关羽,就算能,到了主公哪里肯定也少不了责备啊。
哼哼!程凯慢条斯理地把一杯酒饮入肚中,看着马忠焦急的模样,让你当时那么着急,小哥就让你也难受难受!
不过,程凯也不敢过多耽搁,毕竟处在人家的屋檐下,要是真惹碧眼儿生气了,恐怕自己捞不着好果子吃。
“看你当日也有几分勇力,怎么今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真是受不了你了,”程凯带着嫌弃的语气挥了挥手,“头前带路!”
“诺!”马忠虽然心里在不断地吐糟,但是生怕流露出任何不快的神情都会被面前的人找到借口耽搁下去,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门外。一步一回头,生怕程凯半道儿跑了。
路,并不遥远。很快便来到了正堂门外。
程凯甚至隐约能够看到一些文武带着好奇目光张望过来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程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是决定生死的最后一战了,因此尤其不能紧张。
这里无需动用刀兵,但是却比刀兵更加惊险。
自古以来,用言语笔墨杀人就比用刀子杀人要冷酷得多。
跨过并不是十分高大的门槛,程凯昂首走到大厅中央的位置。这个位置,既不会由于距离太近而使孙权担心自己暴起挟持;又能展示自己的勇气和无畏。
程凯冷静地面对包括孙权在内的众人探视而来的目光,不动声色。脚步停下之后,略一停顿,躬身行礼:
“末将,见过吴侯!”
啪!
啪!啪!
程凯似乎听到了眼珠子掉落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