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喘息的动作一顿,微垂眼睫,随即看向荀久,轻轻摇了摇头。
荀久捕捉到她面上转瞬即逝的犹豫,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自然不便多问。
不再多言,荀久将手指叩到崔氏的脉搏上,举按无力,应指松软,明显的气血两虚。
好在并不十分严重,荀久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手指缩回来,迅速让人备了笔墨,在信笺上写下葶苈子、人参、三七和檀香磨成粉,温水服送。
这是治疗心力衰竭的一个小偏方,崔氏目前的情况自然等不及煎药,只能用最迅速最便捷的方法让她暂时止住喘息。
婆子们的动作很迅速,不多时便从药铺将方子上的药粉取了回来给崔氏服下。
“表妹,二婶娘的病况如何?”
出了房门的时候,季黎明还候在外面。
“大抵无碍了,待会儿我会重新开一个方子,以后按照方子上抓药每日按时煎药服下便是。”荀久摆摆手,“只不过方才那位郎中说得对,二夫人需要静养,实在不宜受到刺激,所以……”
“我晓得。”季黎明接过话,又道:“你应当饿了罢,灶上已经备好饭菜,我这就带你去用。”
荀久没说话,跟在他身后往客堂走去。
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拦住荀久,“站住!”
荀久不妨,乍然听到声音,惊得脚步一停。
抬眸,见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袭紫绡翠纹裙,外罩乌金云绣衫,俏皮的颜色将她整个人突显得水灵可爱,此时红着脸瞪着眼拦着她的样子更添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女子眼风扫过荀久美艳的面容,眸中闪过嫉妒之色,眉头皱得更深,“谁允许你这个狐媚子进我们家了?”
季黎明一听立即沉了脸,正准备开口斥责,却被荀久抬手拦住。
她笑吟吟看着面前的女子,温声软语,“这位想必就是四姑娘了吧?”嘴上说着,身子也作势福了福。
大房去得早,只留下季黎明一根独苗,二房所出一子季黎青和一女季芷儿,三房所出一子季黎川。
三房头上,还有一个姐姐曾入宫为先帝妃子,诞下一子扶彬,先帝驾崩后封为瑞王,手无实权的在京闲散王爷。
季妃在宫中的地位并不高,所出之子更是一无所长,对皇权构不成威胁,这也应该是先帝倚重季氏的原因。
由此可见,季芷儿是季家除了季妃之外唯一的孙女儿。
既是唯一,定然从小就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宝贝疙瘩。
如今听闻老爷子要收一个刚被抄了家的破落户为孙女,即将分走她应得的宠爱,她自然不服。
想到这里,荀久轻笑一声,若非季黎明那般诚挚的邀请,她才不愿意来这种表面光鲜,实际上后宅勾心斗角的大户人家。她怀揣着一身精湛医术,去做个游医四方形走玩遍天下多自在,反正又饿不死,何必来这种地方找不自在?
“狐媚子,你笑什么,本姑娘问你话呢!”季芷儿听到了荀久的那一声轻笑,不由得横眉竖目,“谁准许你踏进我们家的?”
“芷儿,你别太过分,久姑娘是来为二婶娘看诊的。”季黎明听到季芷儿一声声“狐媚子”地喊着,不由黑脸。
“谁要她看!”季芷儿一听平日里对自己百般疼爱的二哥竟然偏向一个外人,顿时眼风一厉,“我们季家有的是钱,哪里请不到名医,偏要请这么个狐媚子,二哥,莫非你也被这个小贱蹄子给迷惑了?”
季芷儿劈头盖脸说了一大堆,眼风瞄向荀久,她在等着她动怒,这样才好找理由告到老爷子那里去,却没想到只换来对方再一声轻笑。
季芷儿彻底怒了,恨恨咬牙,死死瞪着荀久,“小狐狸精,你笑什么?”
“四姑娘误会了。”荀久笑意盈盈,她最喜欢在别人咬牙切齿的时候送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补刀,“我只是想提醒你,没有那么大的罩杯,说话的时候就不要昂首挺胸,越挺,越平。”
荀久说完,再也不停留,直接跟着前方引路的婆子去了客堂,她并非季家人,实在没心思与这些妇人玩宅斗。
季芷儿气得跺脚,冲着她的背影大吼,“你到底什么意思?”
见荀久不理她,她索性缠上还站在原地的季黎明,“二哥,她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季黎明不知何为“罩杯”,却大致揣摩得出荀久的意思,他余光扫了扫季芷儿胸前,暗自憋住笑,答:“久姑娘的意思,你还小,她不与你计较。”
“小?”季芷儿一听更加气极,“她又比我大多少?不过是个儿比我高了点儿,年岁比我长了点儿,胸……”
提起这个,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荀久方才的样子,前凸后翘,那身段儿,真真是婀娜多姿,曼妙非常,莫说男人,便是她同为女儿见了都不免要嫉妒一番。
顷刻间反应过来荀久刚才的话是在讽刺她胸小,季芷儿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但她始终是个自小修习礼义廉耻的女儿家,此番当着二哥的面被荀久这样羞辱已是难堪至极,她面上再也挂不住,捂脸匆匆离去。
荀久来到客堂,桌上早已准备了丰盛的夜宵,两边分列站了几个婢子,见她进门,齐齐福身:“久姑娘。”
荀久四下扫了一眼,没见到其他人,便多嘴问了一句,“老爷子不过来一起吃夜宵吗?”
她这话问得直接,原只想着季博然是老爹的忘年交,应该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些关于荀府被抄家的消息。
但婢子们却不这么理解,早在她到来之前,老爷子要收她做孙女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府中上下全都知晓。
此刻她如此直白问出来,婢子们只当她是想早些敬茶攀上季氏这棵高枝,个个露出鄙夷的目光。
荀久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季老爷子这不是捧她,而是捧杀她。
正主儿还没见着,她已经快要被口水淹死眼神杀死了。
再不管婢子们的眼神,荀久坐下拿起筷子兀自吃东西。
习惯了角义大厨的手艺,突然吃到季府的饭菜,荀久觉得落差感极大,可不管怎么样,秦王府是魔王扶笙的地盘。角义……也是魔王的人,她既然出来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
至于扶笙欠她的那个条件,有机会再坑回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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