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义一向最爱惜自己的容貌,甫一听到荀久的话,赶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嗯?”荀久见他有意躲避,扬了扬眉。
商义憋屈着小脸想了想,“如果我说殿下闲着无聊抓你前来解闷你可信?”
“信。”荀久斩钉截铁地点点头。
“啊?”商义很意外她的回答。
“啊什么啊!”荀久睨他一眼,“这浮华世界里,真心本就是稀罕物,你对我存了防备之心,不准备将实话告知与我,我也不会傻兮兮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脏去相信你,毕竟真心不多,懂得节俭才是生存之道不是么?”
荀久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悠远,仿佛缥缈到了上辈子,如果她没有穿越,没有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那么此时的她也许会听从老妈的安排去相亲,然后和那个男人结婚,再然后将荀氏中医发扬光大,忙忙碌碌过完一辈子。
可世事难料,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恐高症竟会将她带到这个陌生至极的世界,刚穿越就遇上全家被抄,不得不过上寄人篱下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虽然拥有原身的记忆,但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还是很陌生。
特别是人心。
这里是封建社会,男尊女卑,民命如蝼蚁,尤其本朝还摊上一个喜欢实施暴政的女帝,她虽然侥幸因为金书铁券保得一条命,然寄人篱下的命运犹如飘萍,谁又说得准明天会不会突然刮来一阵劲风卷起巨浪将她这沧海一粟彻底吞噬。
所以,荀久很珍惜在异世的每一天,因她觉得以后会死很久,若是现在活得不精彩,将来铁定在黄泉路上后悔。
“姑娘你没事罢?”商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累了,回房睡觉。”荀久突然一转身,脚步不停地往西配院方向走去。
早上帮宫义处理的那个伤口看似简单,她却是从头到尾捏着心脏在做,因为这个时代医疗设备的落后,她尤为担忧伤口会因为处理不干净而引发后续感染。
是以全程下来,她疲累不已,再加上方才站在膳堂大门外一番感伤,更加泯灭了她去研究秦王府大厨的心思。
此刻的荀久,只想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商义看着她单薄孤清的背影,不由得怔忪了一瞬,他本就是孤儿,所以特别能理解荀久的心情,亲眼看着全家被抄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崩溃吧?
“久姑娘……”商义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唤她,“你若是觉得闷,我可以让王爷找个小丫鬟来陪你说说话。”
荀久觉得商义这话说得莫名。
她脚步微驻,睨他,“什么意思?”
商义颇为心疼的看着她,“久姑娘,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便哭一哭罢!”
荀久无语望天,抬步往前,“我要是每次不爽都哭一哭,只怕秦王府早就成了泪海了。”
商义赶紧跟上去,“我看你刚才不是挺难过的嘛!”
“那也是被你们家黑心主子逼的!”荀久咬咬牙,自从昨夜遇到扶笙之后,她就一直很火大。
那个男人每说一句话都能把她气个半死。
深吸一口气,荀久摆摆手,“算了,本姑娘大度着呢,懒得与他一般见识,我困得紧,这就回房睡觉了,在我醒之前任何人都别来打扰,我可是有起床气的,到时候一个不爽打了你们,我不负责!”
“可是……”商义抬头望天,这才午时刚过,谁会这么早就睡觉的?
“怎么,有意见?”荀久瞅他一眼,“便是有建议也不行,说困就困。”
话完打了个呵欠,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进了西配院,“嘭”一声关上门把商义撂在门外。
这个地方,荀久虽然只睡过一晚上,但身体完全不排斥,大概是香炉里那个小而精巧绝妙的机关能在不同时辰燃出不同味道安神香的原因,她甚至有些眷恋这张松软的床榻。
脱了宽松的外袍,荀久躺在床榻上,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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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义吃了闭门羹,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想起来小吱吱吩咐了一定要将那套蓑衣取回。
而眼下,那套蓑衣正在荀久房里。
他顿时有些为难,想敲门却又下不去手,生怕里面那个姑奶奶真冲他发“起床气”。
再三思虑之下,商义决定到厨房抱一罐陈皮糖去转移小吱吱的注意力。
刚进膳堂,便见桂树下蹲着一个人。
一袭莲青色宽大锦袍,压了腾云纹的广袖中探出一双手,正在……数叶子。
商义已经习惯了他凡事都要扔个骰子数个叶子的怪毛病,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大灶边走。
“小肥脸,你过来!”蹲在地上的那人却不打算放过他,眉眼一抬,露出一张俊逸非常的脸,脸上挂着笑。
商义一听不高兴了,学着荀久的语气呵斥,“你才是小肥脸,你全家都是小肥脸!”
蹲在地上那人正是角义,闻言后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们家就我一个人。”
商义哼哼一声,不想理他。
“你说殿下今晚是想吃过门香还是八宝兔丁或者是罗汉大虾?”角义一边撕扯着断枝上的叶子,一边念叨:“八宝兔丁……罗汉大虾……罗汉大虾……八宝兔丁。”
商义修长的手指放在眉骨处揉了揉,“为什么你每次做菜之前都会这么纠结?直接去问殿下想吃什么不就得了?”
“问了多没意思。”角义撇撇嘴,“我总是喜欢在不问的情况下做出让殿下惊艳的菜肴来,对于一个神厨来说,这才是最高境界,你一介凡人,我说了你也不懂。”
商义望天,“我懂你总是喜欢纠结,要不就是扔骰子,要不就是数叶子。”
说罢指着身后的桂树,“看见了没,这树被你纠结得全身脱光了。”
角义顺着望过去,果然见到那棵桂树的树枝被他折得光秃秃,将死之势。
他似乎于心不忍,“哦,那下一次我还是扔骰子算了。”
商义:“……”
“厨房里为什么没有陈皮糖了?”商义方才进去溜达了一圈,没看见存货。
角义瞟了一眼荀久所在的西配院方向,“最后一罐,大概是被季少爷拿走了,那他到底是喜欢吃呢还是不喜欢吃呢?”嘀咕着又开始数树叶。
“……”
商义觉得,他宁愿和呆萌的小吱吱待在一起也不要和犯了“纠结怪癖”的角义多待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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