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山下客栈里。在那股子香面儿气味里,楚宜瑞在慎之又慎地捂着嘴咳嗽,其他三个人在旁边闷声坐着。
“各位公子……”我张嘴想说话,声音沙哑得把自己吓了一跳。
“阿英醒了?”楚宜瑞先凑过来,问:“还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不知道。”我艰难地用这公鸭嗓回答道。我转眼看看其他三个人,包着头的包着头,敷着脸的敷着脸。看到楚宜珏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我立即没良心地笑了出来。
“还有脸笑!”楚宜珏狠狠地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对不住大家!”我想坐起来,身上骤然一疼,这时才发现自己两手全是干结的血迹。
“瞧瞧你自己那尊容,我特地不让给你洗的,好叫你自己欣赏个够。”楚宜珏把一面镜子伸到我面前。我眼圈下面紫了两大片,脸上青的青红的红,嘴唇咬破了,也有血块凝在上面。
“对不住大家!”说着我又莫名地想笑。
楚宜珏继续气呼呼地说:“是要给三弟放血,三弟还没怎样,你这是怎么了?打板子都没有你叫得惨!”
兰鹤舒也放下按在眼睛上的布包,说“阿英你真是吓死我了!那脉跳得像万马奔腾似的,我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脉象。”
我满怀歉意地看着同样苦着脸的慕斌,他不会讲话,没法发牢骚。
楚宜瑞因为不在当场,身上没有挂彩。他把我的手放回被子里,说:“你身上被剑刃碰到了,有伤,不要乱动。”然后告诉我:“我们问过仙人了,他说他住的地方吸收天精地华,周围不少东西都得了灵气。可能是你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惹灵物生气了要作弄你。因为你是女子,身上阳气弱顶不住,才会被它摆布。你现在还难受么?”
我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比起那时候挖腹掏心一样的感觉,现的这点外伤疼痛不算什么,就是那阵闹腾费了太多力气,有点累。
我在那里碰了茶壶茶杯蒲团,又在井里照了个影儿。那井里好像有气在冒,难道是去照影子的时候引出了里面的邪祟?
刚这么想过,我立即感叹自己这脑袋真是不知好歹!在仙人那里触犯的东西应该也沾着仙气灵气,不该是邪魔妖祟。
可是不知为何,我还是认定那是邪祟。我闭上眼睛,问李慕贤觉得是什么。她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吃饭了么?”我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
“看来是真的清醒了,还顾得惦记饭!”楚宜珏拿出了那两团好笑的棉花,狠狠剜了我一眼。
楚宜瑞隔着被子拍拍我的手,替我求情。“大哥,算了,阿英也不是故意的!”
“幸亏不是故意的!否则我们还有命?!”他激动地站起来,说:“三弟你是没看见,一会让我们杀她,一会抢了剑要杀别人,三个大男人都按不住!”说到这里他瞧了一眼慕斌,改口说:“两个半!”
慕斌瞪着他使劲跺了下脚。
“好吧,三个。”
我被他说得脸红,可是又不能相信——我记得我那时候连站起来走路都做不到,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可是看他们三个的这惨样,也只能是我干的了。
楚宜珏又白了我一眼,说:“既然醒了,咱们就吩咐开饭吧!本来带你出来当丫鬟使,这下还得再找个人来伺候你!”
兰鹤舒过来又试了试我的脉,说:“我刚给你开了养伤和安神的汤药,明天去抓来吃几副吧,保险。”
“让兰公子费心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阿英姑娘没受伤的时候,跟兰某说话就没这么好听!”
等伙计端进饭来,我觉得他们谁也不是那块喂饭的料,反而让我怪不好意思,就坚持着爬起来坐着自己吃。楚宜珏摇头叹道:“我真佩服阿英这一点,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的胃口!”
晚饭后,伙计送了开水来。他们三个青年男子都走了,硬撵了慕斌来帮我擦洗换衣服。虽然我们侍卫的身板都是平坦干瘦的,和小子差不多,但是慕斌到底是个男孩,我也不好意思。所以只让他在门外站着,除了完事要把水端出去倒了的时候喊他一声,别的我都自己做了。我身上倒没有多大的伤,只是在地上翻滚时磕出了一些青紫,手上因为银针走歪划伤了,拿着剑摔倒的时候又割伤了几处皮。都是些小外伤,没几天就会长好的。
等慕斌回去了,我解开衣服偷偷重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前心,皮肤完好无损,心也还在腔子里跳着。当时看见的那些的确是幻象。
今天难得谁都不用伺候,能消停一天,我收拾了收拾躺下。没想到刚朦胧着要睡着,楚宜瑞进来坐在了我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