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芦庄的这点风波应付过去,我们商定,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接下来直奔峰阴县,去对付那个正主儿。
这一商量倒好,我就不敢睡了,连夜扯着老道士小道士演练假装做法,直练到他们告饶。
其实我也累,还得早起来搽胭脂抹粉戴首饰。因为搞了翻身上树再翻个花儿下来那一出,假簪子上掉了一粒珠子,回来才发现,先掖上粒白沙子凑合着。
我刚躺下来,听见三皇子一阵咳嗽得厉害,便凑过去问:“这几天风餐露宿,伺候得也疏忽,三公子身子可还撑得住?”
“还好,咳嗽而已。”三皇子清清嗓子,低声说:“阿英这些天辛苦,快睡吧。”
“哎,三弟,不能叫阿英了!得叫仙姑!”看似睡着的太子突然转过了头!
“两位公子就别取笑奴婢了!”
“不是取笑!”太子支起身子,极其认真地说:“往后的事情至关重要,你就别以为自己是别人了,你就是鸡神娘娘下界!自己都不信,还想骗过别人么?!这几天谁都不许叫阿英了!”
“好,小弟记住了。”三皇子点点头,拽拽自己身上盖的皮袄,又咳了两声,说:“鸡神娘娘也给小生赐个福,明日把铜钱补上!”
“两位公子就饶过奴婢吧!”我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把慕斌摆成“大”字的胳膊腿拿开,腾出点地方来合眼睡觉。
今天对付一个里正就捏了把汗,幸亏猜对了名字。那个虫神娘娘还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煮了点稀粥大家吃了,我正准备妆办上,三皇子突然伸手阻拦,说:“昨日平芦庄里正突然来为难,也许不是他自己的意思。那个虫神娘娘能蛊惑人心,未必也没有几分本事。怕是峰阴县令已经得了消息,想把我们这帮招摇撞骗的拦在外面!我们不如今天先以普通人身份混进峰阴地界,进去探探虚实再亮明身份?”
太子迟疑了一下,同韩老道商量了几句,说也有道理。
于是,把衣裳、幡儿都收拾起来藏好。两个皇子又把头发梳得油光了些,换上绸衫,扮回富家公子。兰鹤舒和慕斌又扮回了书童小厮。缺耳朵驴换到他们车上套着,换下来的大青驴给我骑着。我和韩老道师徒打扮成投亲的一家老小,拿草篮提着鸡,背着大小包袱,另作一队往峰阴走。
到了峰阴县城门,我那穿绿着红,满头假钗的画像赫然贴在城墙上。不过,这画师估计就是照着别人描述画的,没见过我真人,画得跟年画似的。若不是我自己做了这事情,知道画的是我,别人恐怕一眼瞧不出来。
韩老道这些天都没露面,现在一身农人打扮。他走南闯北,一脸风霜,脑袋上扣个脏笠子还挺像个老庄稼人。我现在一身半旧布裙,头上围着块蓝头巾,就是个黄着脸儿的小媳妇,上驴下驴还得让人搭着。
过城门时候果然没费什么力气,我们这一家没见过世面的就探头探脑地在峰阴县城里逛上了。
好家伙,每家房门上都贴着张蝗虫画儿,都成门神了。
大街上没多少人,也没什么生意,找了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干巴老太太打听,说今日虫神娘娘正在县衙门前设坛做法,能走得动的都去看了。
正在做法?!
就这么赶上了?!
但是和太子那一队定的是傍晚在县里最大的客店碰头。他们进没进城,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我和韩老道商量了一阵,叫那个装“儿子”的小道士去寻他们,告诉他们也到县衙门前。我和韩老道先往那边赶去。
县衙门口搭着施粥的棚子,但是现在不让人近前。看来是要等虫神娘娘做过法才发放。我和韩老道相互使了个眼色——这甘县令真是迷了心了,拿朝廷下放的赈粮煮出来的粥,倒给这妖婆脸上贴金了。
祭坛上竖着一尊大蝗虫像。蝗虫面前的供桌上拿铺红布的大瓷盘子摆着五谷。人吃糠,粮食倒摆这儿来了。我们找了个高处站着,等着虫神娘娘出来。
鼓乐声响了起来,来的还不是虫神娘娘,是甘志诚县令。他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出来,带着乌泱泱一群县衙里的师爷、班头,三步一拜。他们几个身穿官袍,头上却戴着顶不伦不类的五佛冠,冠顶上都镶着个蝗虫。
甘县令拜过了虫神雕像,站起来垂手立在一边,头都不敢抬。
鼓乐又吹过了好几道,才有一乘八人抬的轿子从县衙里出来,轿帘子上都绣着些五毒图案。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跪下,一请再请。轿帘儿这才打开,那虫神娘娘慢慢悠悠地下了轿。
一看见这虫神娘娘的真容,韩老道就回头看我,我苦笑了一下,先拉着他蹲下身,省得让人发现。
这虫神娘娘的打扮和鸡神娘娘真是如出一辙,也是一身鲜艳刺眼的闪亮缎子,满脑袋金晃晃的首饰,一张脸画得红红白白的。
这虫神娘娘年纪是不小了,倒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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