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出去,顾景新重新戴上斗笠,挎上包袱,去牵了他租的那匹大走骡,要先赶着去送船钱。我私下问他身上钱够不够,他扭捏了半天才说,从王德明那里支的银子不多,得先问我们借点儿。我身上现银也不多,就说反正要去客店收拾东西,结店钱,不如他跟着我们一起回去。我回去就上楼取钱给他送下来,也不耽误他工夫。
太子的高兴劲儿还没过,非看着这匹黑骡子新奇,要上去骑着。在骡子背上坐了一阵又觉得跑不起来,十分无趣,这才下来。仙气飘飘的罗袍弄得一股子牲口味儿。
到了客店,顾景新拿了钱就骑着骡子先跑一步了,看背影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学士。刚在这里住了一夜,许多东西都没铺摆开来,收拾倒也简单。一行人很快就跟着赶到了码头上。到了码头,正看见顾景新在跟一个皮肤黝黑的光脚汉子争执。三皇子叫我上前去问问,是不是送钱来晚了,船上没地方了。若是这样,叫顾景新不必费劲,回客栈一起住一晚,明天早上启程也不迟。
我答应着,嘱咐兰鹤舒和慕斌去买点吃的带着,防备着船上伙食不好,自己上前去问顾景新。顾景新十分郁闷地跟我说,地方还有,是船里的上舱。明明平时坐船的平头百姓居多,都舍不得花这个钱,上舱时常空着。现在见有人来订上舱,船家就要坐地涨价了,比吃饭之前打听的价格多了不少。
我听了船家新说的价格,也觉得有些离谱,跑回去跟两位皇子禀报了一声,回来帮着顾景新划价,觉得两个人怎么也声气壮些。毕竟,我们不坐他的船,赶明早另一班船也可以,不去旪城去金矶镇也可以。他少刮我们几个钱,总比一点挣不到强。
但是这位开船的也十分强横,不管我们怎么苦口婆心地言说,他就是眨眼睛不说话,等我们口说干了,他就一句“不走”。
我窝了一肚子气,但还是忍着没说气话,努力跟他讲理:“这位大哥,您这样可就不好了!我们家公子又没有急事,就是出来游山玩水,旪城去不去都无所谓。您再这样不变通……”话刚说到一半,太子就过来了,不悦地问:“什么事要纠缠这么久?”
我回头回答:“大公子,您先去歇着。我们在这里讲价钱呢。”
太子听了,眉头一皱,说:“他要多少,照这个给他就是!不值得为这样的小事费时劳神!”
“哎,公子,关键这个价格……”我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砍价的时候最怕这样,最怕自己人来拆台。
“就这么定了,别为这事情纠缠了。尽快交了钱上船!”太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说着就伸手掏钱袋。
这时候,船家也立即变了一副面孔,热情地对着太子直笑,嘴里连珠炮一样地说着好话:“要说还是公子懂道理!一分钱一分货嘛!要省钱,有!在下舱里面人挨人,人挤人的,那边孩子哭,这边打呼噜。又不透气,人身上这汗味臭脚丫子味就别提了!像公子这么斯文体面的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能坐那样的地方!小人在这湖上跑船都多少年了,还能坑公子是怎么着?咱多花点儿钱,租个上舱,又干净,又清净。这公子是想看景啊,还是作诗啊,还是睡觉啊,都方便不是?咱多花几个钱,路上不受罪!公子这样爽快的人,上了船,我们一定给伺候的好好儿的!”
船家噼里啪啦地说着,马上就把银钱说到自己袖子里去了。我和顾景新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只好认了这个栽,去招呼三皇子,顺带往船上搬运东西。
我快几步到了三皇子跟前,小声请示了下该怎么向顾景新介绍兰鹤舒和李慕斌。兰鹤舒自己听见,冷笑道:“有什么好为难的?就说请了个郎中跟着,这个小的是郎中的徒弟!”
三皇子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随后,兰鹤舒皱着眉头撇着嘴,颇为不满地对我说:“阿英姑娘啊,虽然兰某不该说你,但是你有时候想事情未免也想得太弯弯绕绕了吧!这事情,我看你就是想多了!”
当着人,我不想和他争吵,便让了一步,说:“是,是我想多了。你们吃食买好了么?都买了些什么?”
“买了!”兰鹤舒伸手摸摸慕斌的头。慕斌正抱着几个捆成一串儿的油纸包荷叶包在闻味儿,根本顾不得理他。兰鹤舒又抬起头来跟我说:“你呀,就是老想太多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拿着钱,看见想吃什么便买点什么呗,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难道还能买成猫食儿不成?再说,人家都说了,不用买多了,船上有吃的。有馄饨,有切面,有汤有水的,不比自己带着吃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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