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贤妃娘娘原本从我们账里想看出什么,只知道她还真从订账本的线缝里找到纸头,看出最后一页被撕了。
别说她不过代管后宫事务几日,密令终究轮不到她知道。我被叫去水阁回话的时候一口咬定说后面那张纸什么也没写,只是滴上墨汁弄脏了才撕的。当然,她没这么好骗,认为其中一定有蹊跷,一定要我承认。我就是不松口,结果是我跟二三和三七仨人一起在太阳地里罚跪,跪到说实话为止。
水阁外面跪的人不少。
花匠头子老四三也跪在这儿——因为贤妃想起自己为生辰要的米兰花来,先前被提前出宫避暑搅扰得没看上花,让花房送到自己宫里去。可老四三说那茬花都已经开败了,光有绿叶子没有花。但是,新栽培的花皇上让留着别动,专门有用处,不敢送到银芳宫。
内务司管灯烛的掌事宫女也跪在那儿。因为风吹日晒,去年冬里我主张在御花园栽的那些大灯笼已经有些褪色破损,贤妃娘娘想换。本来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贤妃想全部换成昂贵的镀金八角琉璃灯,这才辉煌灿烂,配得上皇宫的气度。掌事宫女问了一句,说这笔花费不小,用不用等几天,等皇后娘娘点了头再去办。于是也因为推脱懒怠跪到外面去了。
这是我来为账本的事情回话之前听说的。
我也出来跪着之后,水阁里还有三拨人进出。没过多久,在青虬院照顾四皇子的老嬷嬷也跪过来了。
我在里面回话的时候,淑妃娘娘已经铁了心不管不问,只顾阴沉着脸,在一边翻书品茶,只是淡淡一句“都依妹妹意思办吧。”被我死不承认的态度气坏了的贤妃埋怨她看着自己累成这样也不帮忙,两个人又唇枪舌剑,相互讥刺了一番。
皇后娘娘的“病”在心里,只要皇上不改主意,这“病”就好不了。
怪不得说一山不容二虎,这才不到一天,往后这宫里还怎么当差?
我跪在外面,汗水渐渐流下来。平时也就罢了,可是这几天我还得上哪儿都糊着一脸粉呢!若是粉让汗冲掉了,露出脸上的伤痕,事情更麻烦。
好在贤妃娘娘这半天总算折腾够了,没再想出新的要做的事情。水阁门前静了半个来时辰,太子妃过来了,说是去凤坤宫探望皇后出来听说两位娘娘在水阁坐堂听事,就来拜访。
太子妃拜访了一阵,贤妃的宫女就出来说,我们这些罪人都可以回去自己反省了。
和二三、三七一言不发地回到营房,进了屋、关上门才敢发牢骚。如果太子妃不来,我恐怕只能跪到贤妃自己觉得这事没意思了才能脱身。
“哎,太子妃娘娘还真厉害!怎么就说动了这位‘精明强干’的娘娘?”她们俩揉着膝盖仰在我床上,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晚些时候,我们更觉出了太子妃的厉害。
我们散了没一会儿,皇上就回了后宫,头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他的两个妃子如何“坐殿听事”。到了之后,正赶上她们在那里慌里慌张地藏东西。揪出来一看,是太子妃为皇上生辰准备的一幅刺绣《河清海晏图》。淑妃拿着笔在帮着改图样,贤妃拿着针在教打籽绣针法,一派和睦。于是,龙颜大悦,立即下令取了珍贵的孔雀金线赏给三人。
贤妃不傻,知道太子妃这番“请教”给她化解了一场大祸,过后就要留太子妃去银芳宫吃饭。太子妃以出来太久为由推辞了,第二天去银芳宫陪贤妃喝了几杯茶,算是给了贤妃面子。过后又去金华宫下了盘棋,去捧冰轩陪三公主玩了一会儿,每位娘娘都没敢怠慢。凤坤宫是每日都去上一去,还抽空分别请了长公主和二公主去她那儿。
看她带着宫人在后宫和青虬院来回穿梭,我都觉得累。
代管后宫事宜的两位娘娘还是相看两相厌地在水阁里“坐殿听事”,每天四个时辰,勉强忍着不撕破脸。
战战兢兢、谨言慎行地在后宫里呆了几天,总算听着一个好消息——虚国那对兄妹终于在辰都呆腻了,来告辞要回去了。
六王子再次离开皇宫之后,皇上就颁布了两道“秋后出嫁”的圣旨——长公主楚宜瑶加封“启宁公主”,嫁虚国五王子白昭;二公主楚宜琼加封“永祥公主”,嫁曦国四皇子慕容润。
“卧病”多日的皇后娘娘也在这天重施脂粉,头一件事就是否了镀金八角琉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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