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两年前那件事情之后,徐才人一直对人十分冷淡,今天倒是例外请我进殿去坐了。
她得势时候的傲气和失宠之后的尖酸都曾经让我看着不太舒服,我原本也对她敬而远之,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今日不知怎么的,没客气就进去了。
一进了殿门,我立刻多心地替她伤感起来。凭她一个才人的月例钱,支持这么一大座宫殿的花销实在是捉襟见肘。她身上还穿着四年前的衣服,青绿外衣背后绣着一整只五彩撒金的大孔雀。最初,大家还没看出六皇子是个痴儿。当年满月宴席上,悦妃娘娘穿着这件衣服,抱着白白胖胖的六皇子意气风发地站在太液池边,让多少经过的人艳羡不已。如今孔雀身上的金线已经暗淡磨损,雀尾羽毛眼斑里钉的宝石也所剩无几。她怀里的小皇子则是一脸呆滞懵懂,仿佛周围都与他无关。
“多谢统领帮忙找回璞儿。”她尴尬地陪着笑,吩咐宫女倒茶来。
“才人客气,这都是微臣该做的。”偶尔碰上主子赐茶的时候,我一般只接着并不真喝,今天却像是鬼迷了心窍,竟然端起来喝了一口。我虽是个不在小处讲究的粗人,却也尝出这茶是陈的。
徐才人脸色一僵,难为情地说:“我这里……”
我端起茶仰脖子喝干了,放下杯子,暗示她不必难为情,我不过是个拿喝茶当饮驴的人。
六皇子在她怀里踢蹬着,还是指着我直念叨“大鸟帽子”。徐才人让乳母先把沾了一身尘土草叶的六皇子抱到后面去洗浴,才讪讪地跟我说:“让统领见笑了。”
“才人哪里的话。”
我们沉默了片刻。
她局促地坐在那儿,背后那面墙上是一大树美玉雕成的梨花,细看每朵洁白梨花的花心都淡淡沁润着一丝绿意。我想起刚才在银芳宫听到的皇上回想往事的话,再看对面的徐才人。她年轻时,在这满墙碧蕊的映衬下,也是极为清丽动人的吧?
“才人,微臣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公主吧。”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二公主现在在禁足,但是也没让添人来看守,因为太医本来也不许她出去见风。
“啊?好,好,谢谢统领……”她忙不迭地起身,让宫女领我进了宜琼公主的寝室。
宜琼公主小脸青白,正趴在床上,撅着嘴拿手抠挖着床板上的雕花。我上前请安时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看来是信期到了。可惜她起了一脊背的包,不能躺,只能一直趴着。
礼节过后,我小心地问:“二公主可好些了?”
我不问还好,话音刚落她就攥着拳头捶起了枕头,尖声嚷道:“还不好!还不好!烦死人了!”
“琼儿!你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徐才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对,我就是没礼貌怎么了?人家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二公主把小米填的枕头狠狠往床前一丢,趴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二公主息怒!千万别动火!”我捡起枕头放回床上,蹲在她床前,说:“让微臣看看公主殿下的背怎么样了,好不好?”
“滚!有什么好看的!还嫌宫里笑话我的人不够多?!哇——”她蹬了蹬腿,哭得更加痛彻心扉。
“琼儿!”背后的徐才人声音已经有些不高兴。
“才人别急!让微臣和公主说几句。”我耐心地伏在她旁边床沿上,说:“二公主,微臣不是来刺探什么的,微臣来看您,是因为自己前些天也中过这种毒。”
“哎呀,统领,正想问问你是怎么好的?琼儿这已经第三天了,还是一点都不见好!”徐才人急得赶紧坐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我抽出手才对徐才人说:“才人和公主都别焦躁,这个毒毒性不大,但是颇为扰人心神,原本就好得慢。眼下是春夏之交,公主千万坚持住了,少摩擦,少出汗,少出去见风。要是不小心把水泡弄破了,泡浆流到哪儿就扩散到哪儿,之后越来越麻烦!”
“烦死了!让这些包烦死了!”公主哭累了,拖过枕头,趴在上面声嘶力竭地哀号着。
我让徐才人屏退宫女,掀开衣服给她们看我肚皮上留下的烧疤,说:“微臣就是因为等不得,太急着痊愈好去办事,才弄成这样。公主玉貌花颜,一定不想把自己身上弄成这幅丑样子吧?所以公主还是听太医的,耐心养病。”
“我不想!我不想!”宜琼公主泪痕未干的小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随即又咬起了牙根。“楚宜瑶,你……”
“琼儿住口!还当着人……”徐才人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
------题外话------
有读者提到人物关系,在这里先把出场的人物整理一下。
女主家目前五个人。父亲退役土匪黎豹,改名李老疤;母亲是退休宫女苏静如,俩弟弟。女主同事都是数字,不容易记住,不过不重要,数字小姐戏多的只有几个。
人最多的是皇家。
皇上楚宏贽,兄弟有大哥楚宏贺,小弟楚宏赉,还有已经便当的前太子楚宏贤。
皇后赵亭嫣,为皇上生了长子楚宜珏、长女楚宜瑶、五子楚宜琻,但小五只活到两周岁。
愉妃刘莞尔,为皇上生了二皇子楚宜琮和三公主楚宜玲,目前又怀上了。
淑妃梁云萃,生三皇子楚宜瑞。
贤妃孙姣姣,生四皇子楚宜琅,本来是龙凤胎,宜琳未足周岁夭折,没入序。
悦妃徐步月,生了二公主楚宜琼、六皇子楚宜璞和一个死胎,降为才人。
目前别人都没生!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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